虽然是一对一,但敌人武功高明,恐怕对方未必愿意放行。
朱慈照只好将剑锋猛然挥向右后方,来一招“斗转星辰”,采取侧身攻击的姿势,并往前踏出半步。
此招明攻实闪,敌人先摆防御势,朱慈照下盘紧踩地面,纵身往左一跳,脚踩树丫跃下坡道,溜之大吉。
动作之俐落,当场让对手都暗暗叫赞!
“滑得倒是很快,这空子的金杠子不错。”
他收剑入鞘,盯向朱慈照等人在山坡下穿梭的身影,逐渐化为一点尘烟,便扬手喊话。
“算了,羊牯都走远啦。弟兄在此开扒,切莫去远。”
“奔大哥,这两斗子押回去?”
这批中当中,以“雷霆刀”谢猛虎及“星天剑”王立奔为大。
今谢猛虎已死,故此由王立奔作主。
最近大家一直被官军追捕,辗转据此山立寨,每天都是劫杀旅人,过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活。打打杀杀,有人受伤死亡,原是闲事。
随便将死人掷落斜坡,留一二人看守,其余人等拘押奏及朱媺娖回寨。
话分两头,且说朱慈照半冲带跑地下了急坡,差点重心失衡摔滚下来。
良久跳至一处平缓之地,地面尽是石砾,四周树木稀疏,与方才山林幽道自是不同。
因为一个意外而落入现在这样窘境,人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斜坡峻急,各处缓平凸出。其石木参差,划破各人衣服,身体各处惜破了不少大小缝口,致伤痕累累。
“两位皇兄,没大碍吗?”
“还好,还好。”
幸好都是小伤,身体尚可灵活运动。
朱慈烺及朱慈炯不知,沿途冯永硕保护周全,才能免遭伤害。
反之四位同行军士似落汤螃蟹,手脚忙乱,便撞得手脚多处损破。
慰问完之后,朱慈照瞅着冯永硕,究问其责:“为何丢下姨娘和二皇妹逃走?”
冯永硕一脸无奈,沮丧的道:“全部都是娘娘的指示。”
朱慈烺等人不解,冯永硕即时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交予朱慈照说道:“今早娘娘交给卑职,吩咐要完全照她指示行动,而有困难时再打开此信……”
朱慈照未待听毕,即时拆阅。
入面有纸数张,分别是这一带的地图、贼人山寨位置、山寨的平面图、敌人数量、把风位置、巡逻路线、换更时间……甚至头目姓名外号、武功招数及来历与强弱特点,俱如数家珍列出来。
“呃……这一定是姨娘准备的。”
众人一致点头,除她以外根本没有人能提供这么详细又具体的资料。
不独是朱慈照,连朱慈烺及朱慈炯都真切感受到“恐惧”。
你要叫锦衣卫调查也得月余时间,甚至不可能提供如此详细的报告,奏却能像免钱般分派,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耸人听闻。
朱慈烺由衷感叹:“幸好姨娘是我方的人啊。”
大家多少体谅父亲为何坚持要娶她进门了,这么厉害的人如果走到敌人处,任意揭露我方机密,届时便轮到自己倒楣。
朱慈炯问:“别感叹啦,之后应该怎样做?”
“姨娘是故意被抓,再从内配合我们吧?”朱慈照亦不明其意,假设道:“瞧!上面连推荐潜入的路线都有……”
搞屁啦!这样子敌人不用打了,统统让给你玩行不行?
三位皇子心底坚定不移,支持这位魔女册封为后,及早送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彻底将她变成自己人。
至此诸人才明白,奏是打算顺道打山贼,清理城镇,维持治安。
“直接派军队过来,对方定必望风而逃。反而假扮成旅人,便不会起疑心。”
朱慈照深觉有理,但朱慈炯细思后摇首。
“四弟不是说过,姨娘武功很高明吗?刚才不过区区卅人,大可轻松杀之,何必要故意受擒?”
朱慈照不知道,满脸无奈:“姨娘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只是当中一定有深意……我无法解释这种感受从何而来……”
冯永硕点头:“此信早于出行前,已寄藏于卑职身上。估量娘娘预先算定,故有此妙策。”
此处最大,该以太子朱慈烺当首。
他俄而吟之,打量眼前三人,问道:“既是娘娘算定有此劫,则应遵其意而为。”
朱慈炯顿然大慌:“皇兄!此行太危险,万万不可!宜回城求救……”
朱慈照否决:“敌人见到军队赶来,早就跑掉了,还能救吗?”
冯永硕坚决相信奏的指示:“娘娘神机妙算,必不会有误。”
朱慈烺其实心中有点害怕,想起朱慈照常常称赞这位姨娘怎生厉害,心想:“莫非她故意被抓,要考验我们的能力?也好,姑且照信上指示行动,瞧清楚她葫芦里卖甚么药。”
朱慈炯反对无效,又不愿独自回城,毅然跟从几人一起走。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三兄弟手中有地图,又有路线指示,竟然回想起小时候探险的心情,便自然镇定下来,甚至萌生起原始的冒险欲望,兀自兴奋。
至于另外四位军士本来是怕死的,不过听到信上有提,搜出财宝后分予十分一,便开开心心跟上来。
虽然觉得四人无耻,但眼前是自己形势比人弱,只得多拉一人便一人。
朱慈烺及朱慈炯都不晓得怎样看奏所绘制的地图,于是领头人换成永硕及慈照。
“上面是东,下面是南,右面是东,左面是西。只要配上这具‘指南针’,便能确定方向。”
“这些幼线叫‘等高线’,标示地势高度。等高线分布愈疏,表示坡度愈缓;反之则愈陡。对于究竟是上斜还是落斜,是行在山脊或者山谷,都一目了然。”
他们以往接触的所谓“地图”,严格上不能称为“地图”。
最常接触的所谓“图”或“志”,都是依客观地理面貌绘制:城市居中,附近的山川名胜、各村镇均按照相对方位绘制标示。
它是以山川、河流及城市为基准中心绘制的地图,由绘制者沿行走的道路描绘,并不具有客观性。甚至随行走而累积误差、失准。
直到西方传教士带入较为先进的地图绘制技术,才开始有较为标准的“地图”。
而奏提供的比之当时明代西人所绘之地图更为先进,因为是直接抓取实际地理数据,比近代卫星测量的地图更精确。
奏提供的地图非常精准,朱慈炯心底赞叹,一时之间觉得他们平常看的地图根本不能算为地图,而是小孩子画的描图。
众人只知道这份地图很厉害,但究竟有多厉害,却不曾想像得到。
若然将这份地图流传到西方,想必会引起一番大哄动吧?
总而言之照奏的指示,绕道至西南方一隅。
途中朱慈照才有余闲打量手中的剑,见其为明军制作,应为军队使用,缘何落入贼匪手中,遂起疑惑。
“禀皇子,兵即贼,贼即兵。一些军人逃役避难,后落草为寇,故身怀明军武器,亦非奇事。”
穿上军甲是兵,脱下战衣为匪。
三位皇子原先不敢相信,冯永硕在江湖打滚得比较久,随便举若干例子,方知道世间原是兵贼不分。
朱慈烺身为太子,更是痛心,向兄弟道:“今天下大乱,民遭陷溺。吾等既为朱室之后,誓必援之。以期许他朝能富国家、定社稷、众人民。”
朱慈炯及朱慈照各有体会,对民间疾苦身同感受,皆义愤填膺,举臂起誓,遂令士气大增。
“那么今天先将这批山贼剿灭,为人民立大德!”
冯永硕高呼“皇子英明”,决意奋身护航。
众人继续出发,不觉已届申时,益发担心朱媺娖,心甚焦急。
“姨娘就在身边,想必平安无事。”
“如果二人分开呢?”朱慈炯急道:“兵贵神速,我们要走快些。”
待走到某树峭边,冯永硕抱拳上前朗声道:“倒切天圆。”
突然前方有人叫道:“阳漠地方。”
冯永硕又喊:“张爱神则。”
骤然两人自树上跳下来,双手各抱一柄钢刀,其中一人厉声问道:“汝等找谁?”
“找你的命!”
朱慈照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心明手巧,而且早已习惯杀人,当即一剑递出,先砍掉一人。
“可恶!”
另一人即时转身逃走,以便通知山寨。
可惜慈照早有准备,一招“天外流星”,右手一甩,长剑掷出,捅穿对方胸膛,直钉在树干上。
“很好,完全照姨娘的吩咐解决掉。”
纸上具明沿途土匪的站岗、人数、切口、暗号,提供如何骗得信任后再击杀的方法。
最初朱慈烺及朱慈炯犹是半信半疑,不过朱慈照及冯永硕无条件相信,完全照其办法行事。
有一次更夸张,众人算好换更时间,埋伏在道上,等六名山贼行过,再掩身出来快刀解除掉,整个过程连一盏茶都不用!
所经之处,山贼一个接一个死亡,不致走漏任何一人通风报讯。
此时众人已经捡拾山贼的武器据为己有,然而对于杀人,朱慈烺及朱慈炯终究办不到。
冯永硕及军士做得到,不意外;朱慈照都做得到,很意外。
他们对这位弟弟的印象,可是内向好学的乖娃子,怎么也不可能把他与“杀人”连系在一起。
“四弟,你这身功夫……”
“姨娘教的。”
“不,我是想问你……杀人时不觉得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