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麻子处理了那几具尸体后,紧跟着袁诣进了内室。袁诣进门就见一女子嘴被堵着,全身绑着被迫躺在床上。她年纪约十四五岁,一头秀发披散开来,身穿绿色薄纱衫子,下身着马面裙,一双小脚紧紧绑在一起,显得精巧可爱,好一个清纯绝美的美人胚子。
“呜呜”那女孩见到两人,一脸惊恐,她拼命的往床里靠着。
“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外面的坏人已经被解决了!”袁诣尽量心平气和道。说完,他走过去将那女孩的绳子解开。
“你?外面的坏人都被你除掉了吗?”那女孩开口,声音像百灵鸟似的清脆。
“他杀的!”袁诣指了指旁边的陈二麻子。
那女孩死死盯着陈二麻子,“我看见过你,你是坏人!你经常会到这屋内来!”
“姑娘,他是良心发现,想改邪归正,不会再伤害你了。”袁诣宽慰道,“况且真的是他杀了外面的匪人,如果不是他帮忙,你们真还不容易被救出来,而且现在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我们的危险并没有解除!”
袁诣再次顿了顿,“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和此户人家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叫我沫梓妍就好。实不相瞒,我...我爹就是这宅院的主人...呜...呜呜...”沫梓妍突然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想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她仍感到天塌地陷般,父母亲人在自己眼前惨死,完整的家庭就这样支离破碎,再也回不来!
“对不起,沫姑娘!在下不是有意触及你的伤心事。”袁诣连忙道歉。
“虽然院内的匪人已经消灭,但一会儿还有贼首会来。姑娘如果不介意,等会儿还需要姑娘配合,我们使一出美人计,将这货贼人一网打尽,为姑娘报这血海深仇!”
“好,只要能杀了那群禽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沫梓妍咬着牙,一脸果决的说道。
“具体步骤我们一会儿细说。”袁诣向沫梓妍点点头,将注意力转向床边的箱子上。
“哐”
几个箱子打开,袁诣眼睛微微一眯。里面全是整齐排列的金银,其中金子约占三分之一,白银约占三分之二。
“啧啧啧,这起码有五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啊!”袁诣看了看这箱子里的财物,将箱子合上。
“沫姑娘,我们先出去了,你可以先休息会儿。”袁诣说完不等沫梓妍回答,转身离开了内室。
走出厢房,袁诣看着跟出来的陈二麻子,讥笑道:“陈二麻子,刚才那箱金银,你们抢了多少地方才抢到这个数的?你能分到多少?”
“方圆五十里全部都抢遍了才抢到这些,其实这里面大多数钱财都是这户人家的,其他的都是些零碎钱财。至于分财,原来在鄱阳湖,还能分个好几两银子;现在?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分的钱财买几个下酒菜就没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咯!”陈二麻子自嘲道。说完他心里一跳,“他问这话什么意思?套我话?难道要算总账?”
袁诣见陈二麻子神色未定,笑了笑道:“不用紧张,这些事又不全是你一人所为,你也没这个本事!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不给你解药。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们拼死拼活才抢到这些东西,而我只需要抢你们就能得到这些东西!所以,抢劫百姓算什么英雄好汉?你看看你们,只会欺负这些手无寸铁之人,凌辱这些平常百姓,除了遭人唾骂,留下骂名,你们还能有什么好名声留下?”
“少侠的意思是?”
“话不可明说,自己领悟!”袁诣看了陈二麻子一眼,如果他能领悟,那...说明还有良心,或还有救!
不消片刻,许凌烟带着一群女子回来。
见到许凌烟欲言又止的表情,袁诣纳闷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看见这些女人时,才觉得你的决定是对的,她们真的太惨了。”许凌烟眼睛稍微有点红肿,看样子像是哭过。
袁诣看着许凌烟没有说话,他心里隐约感觉许凌烟不是因为这些女人而哭。不过她既不愿意说,那自己也又必要多问。
“陈二麻子,把蒙汗药收集起来全部给我,再去把黑色紧身衣都收集起来,我有用。”袁诣吩咐了一声,接着说道:“烟儿,你带着跟你回来的人把这屋里的女人先救醒,这是迷魂烟的解药。”
不多时,十三名女人哭泣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袁诣看着旁边的陈二麻子,说道:“你听听,你好生听听。你能听出她们哭声中的凄凉吗?你能听出她们哭声中的无助吗?你能听出她们哭声中的悲痛欲绝吗?你不为你以前所做之事感到羞愧吗?”
“...”陈二麻子双唇微颤,他发现他居然哑口无言,一股愧疚之感居然涌上心头。
“啪啪啪”他突然抬起手,不停的抽着自己的耳光,“陈二麻子,你混蛋,你混蛋,你不是人啊!”
袁诣一把抓住陈二麻子的手,“你再打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弥补!”
“但,但是我能怎么办?怎么弥补?”陈二麻子话里带着哭腔。
“这就要问你的心了!”袁诣说道。
陈二麻子抬头,盯着漆黑的夜空,他双眼迷离,似在回想着什么,“我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父母都是靠务农为生,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是却很幸福。在父亲闲暇时,我就跟着他去附近的山林里打猎,父亲还教我各种鸟儿的叫声,那个时候真的是无忧无虑。可是后来,官府收的税越来越重,父母没日没夜的干活,却还是不够交租,到了后来,父亲更是被那些狗官活活打死。迫不得已,母亲只得带着我逃难,在半路上落下一身病,最后也不治而亡,在将母亲埋了后我也是无处可去。呵,也是巧了,那个时候正好遇见打家劫舍的凌十一,就被掳去做了个小贼匪。”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这些被掳去的人,在山寨里受尽了欺负,他们稍有不满就拳脚相加。为了不被打,为了能更好的活着,我只有试着做一个坏人。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我吐的一塌糊涂,不过那些人却拍着我的肩膀大声的叫好,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要想好好活着,就得狠!”陈二麻子咬牙切齿道。
“后来,凌十一发现了我会口技,就给了我易容的差事。如此,每次打野食后我也能分到点零散银子。其实说句实话,每次打完野食我都是去青楼。你要说杀人,我不否认,但我之前从没有欺辱过一个良家。今天...今天要不是你们兄妹俩,我也不会碰这女人,当时二当家发话,我反抗不了!反抗不了啊!”陈二麻子说着说着,在脸上猛地一抓...
一张十五六岁清秀的脸出现在袁诣面前。
“我这有个笨办法,你可以试试。你这样...”袁诣悄悄的对着陈二麻子说着。
......
“踢踏...踢踏”
“凌十一,那女的真有你说的那么美?”朱三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凌十一问道。
“三公子放心,此女的容貌绝对入得了三公子的双眼!”凌十一谄笑道。
“哎呀,听你这么说,我这恨不得背生双翅,马上见到那个可人儿啊!那我们抓紧赶路,抓紧赶路!我都等不及了!”朱三搓了搓手,目光中充满了***。朱三为什么要坐马车来,还不是为了在车上就能大快朵颐吗!
“三公子,你看,就是前面那所宅院,马上就要到了!”凌十一暗自笑着,如果三公子满意了,那自己或许能独领一军。到那时,嘿嘿,画面真的不要太美!
“咚咚咚!”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
“大当家。”陈二麻子开门后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嗯,我们走的这两天,一切还好吧。”凌十一环顾了一下四周道。
“一切尚好,二当家知道大当家一路劳累,叫小的先在门口候着,给兄弟们送酒解渴。”陈二麻子将酒坛递给凌十一身后的一个匪人,见他喝了一大口,又递给另外的人。
“老二呢?怎么没出来?”凌十一看着陈二麻子将稍小一号的酒坛递给他,他单手接过,微微笑道。
“大当家你也知道,那小娘子一直哭哭啼啼的,二当家怕她不识抬举,扰了三公子的雅兴,故而一直留在后院调教。”陈二麻子心跳的厉害,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他心里害怕的厉害。
回头看了一眼,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不少人压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正在赶过来,陈二麻子松了口气,笑道:“你看,他们不是来了吗?”
“大胆!”谁知凌十一却是一声大喝,吓得陈二麻子浑身一颤,他余光瞥见一抹寒光向着他的头劈来,下意识的闭眼,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铛”
一声脆响传到陈二麻子耳中,他睁开眼,见袁诣持剑挡住了凌十一那致命的一刀。陈二麻子这才恍若回神,他连滚带爬的往边上闪去,在这刻他忘了袁诣给他喂“毒药”之事,心里升起一股救命之恩。
“咦?能挡我一刀,还算有点门路。阁下是谁?敢管我的闲事!”凌十一慢慢将刀抗在肩上,一脸不屑问道。
“这...这怎么回事?凌十一!!这是怎么回事??”茫然的朱三正走下车,就见前面的人全倒下了,他一阵惊恐。直到他退出一段距离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凌十一听闻朱三的声音,往后撇了一眼,见手下的兄弟们全部倒在地上,他气得脸皮发青。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发现陈二麻子有问题?”袁诣看了看对面,能站着的也就凌十一和那待在后面的朱三了,可惜,按理说自己的计策应该没有漏洞才是,这凌十一不应该发觉才对。
凌十一看了看退得很远的三公子,转过头看着袁诣,一脸讥笑道:“如果来的是世子,我还真会被你们这群小崽子骗了!哼哼,三公子喜欢的是烈马,越烈越好,这才是他的最爱!你以为老二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嘿嘿,陈二麻子,你该不会以为上次老子调教那小娘们,就以为每次我们都需要调教?当然,老二行事一向有他的道理,所以老子刚才只是诈了一诈,看这小兔崽子说的是不是实话,结果你小子就跳了出来!小兔崽子,就你这点心计还想当英雄?看我不把你的蛋黄都捏出来!”
“铛铛”
凌十一的刀法大开大合,气势惊人。两人在交手的瞬间,袁诣就被死死的压制住。一股股巨力透过自己的剑传递到身上,令袁诣难以招架。
“嗖”
袁诣连忙改变策略,不与凌十一正面对抗。凌十一的力量远超袁诣,完全的一力降十会,每一刀就是势大力沉,让袁诣只能闪避。
袁诣毕竟年少力弱,且战斗经验也算不得有多丰富。两人斗至二十余回合时,凌十一抓住袁诣暴露出的破绽,一脚踹出,正中袁诣胸口。
“嘭”
袁诣被踹的还在空中,就一篷鲜血喷出,随后重重的跌倒在地,滑行了五六米远。
“呕”,倒地后的袁诣又一口鲜血喷出。这一脚的力量大大超过袁诣所能承受的范围,他瘫倒在地,受伤不轻。
“小兔崽子,就你这么点三脚猫功夫还来管闲事。哼哼,看老子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下酒!”说完,凌十一大步向袁诣走去。
“呜”,一道银光诡异地向着凌十一肋部飞去。好一个凌十一临危不乱,就见他手中钢刀猛地一记斜砍。“铛”,那飞刀居然被凌十一用刀磕飞。
“哼哼,好刁钻的飞刀,不过力气却是不够!”凌十一侧头看去,见一黑衣打扮的人刚刚收手,看样子刚才扔飞刀的就是这人。
“嘿,你也吃我一刀!”凌十一大吼一声,身体如飞燕般腾空而起,向着那人扑去。
“铛铛”
“嘿,你还挺灵活的,不过又有什么用呢?我耗都要耗死你!”
袁诣虽然动弹不得,但他头脑还算清醒。看着缠斗中的两人,又看了躲在一旁的朱三,袁诣抬头吩咐着陈二麻子:“抓...抓朱三,让凌十一投鼠忌器!”
陈二麻子同样也看着打斗中的两人,又看了看朱三,最后又盯着袁诣,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最后,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咬牙,对着袁诣点点头,悄悄往朱三那边摸去。
袁诣看着陈二麻子,微微勾了勾嘴角,这最后一次考验,看来他合格了!
凌十一武功确实高强,两人你来我往只交手了十来回合,他就抓住对方的破绽,左手一抓,撤掉了对方的面巾。
“哈哈,我说呢,原来是个小娘皮,真他娘的漂亮!嘿嘿,怪不得没什么力气,是被刚才那小屁孩弄得浑身酥软了吧!哼哼,那小屁孩哪有老子厉害,等我抓住你,再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许凌烟没有受凌十一的语言影响,她沉住气,乘机再一次掷出一把飞刀,这把刀速度更快,角度也更加刁钻。
“喝”凌十一艺高人胆大,他大喝一声,侧身低头向下一咬,硬生生的将飞刀咬在嘴里。
“呸”凌十一张嘴吐出飞刀,一脸狞笑;“小娘皮可真够狠的啊,够劲儿!嘿嘿,我改变主意了,你这么辣,我把你献给三公子,他应该会非常喜欢你这小浪蹄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凌十一,你也就剩这一点能耐了!怎么,当朱宸濠的狗当上瘾了?听说狗最喜欢吃屎了,你到底吃了多少?真是张嘴就臭气熏天!”许凌烟说完还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你找死!!”凌十一勃然大怒,他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娘皮。
“嗖”正当许凌烟抵挡吃力时,一道身影从半空中急速掠下,眨眼功夫就已临近凌十一。就见他右掌猛地拍出,直取凌十一后背。
凌十一反应也是不慢,见挥刀已来不及,他转过身迎着那人右掌同样伸出左掌。
“嘭”一道惊雷般的爆炸声从两人掌心处发出。凌十一毕竟是被动承受,他直接被这一掌狠狠的拍得双步倒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一阵发晕。
“啾”凌十一还未反应过来,一把飞刀瞬间插入他的胸膛,连刀柄都没了进去。
凌十一睁大双眼,这柄飞刀快如闪电,势如奔雷,饶是他武功再怎么厉害,也是反应不及。
“你...你是谁?你好狠!”凌十一心脉已断,再也无力回天,说完此话后,随即死去。
袁诣睁大了双眼,眼前这蒙面人太厉害了,说不定比陆松都要强上那么一两分。虽然是他背后偷袭了凌十一,但是袁诣相信,两人就算正面交锋,这蒙面人也会轻易获胜,真乃是绝世高手啊!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来路。
朱三站在远处,吓得双腿打颤,在凌十一分别和袁诣、许凌烟交手时,他还不怎么担心,毕竟凌十一的武艺在宁王府都是排的上号的,他能跟着凌十一从九江城出来,那说明是十分信任凌十一的武艺的。直到那黑衣蒙面人出现,两招就结果了凌十一,这个时候他想跑已经来不及了,陈二麻子已经断了他的后路。
那蒙面人好像对朱三有所顾忌,他见陈二麻子押着朱三走过来,连忙往边上闪了一闪,这让许凌烟的样子直接暴露在了朱三的视线内。
朱三看见许凌烟,愣了愣,他突然激动的大叫一声;“啊,你,你,怎么会是你?你是...你...额..唔...”
两把剑同时从他胸前胸后刺入,封住了他的嘴!
袁诣看着那黑衣蒙面人与许凌烟的动作,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他见到许凌烟慢慢走过来,小声且吃力的问道;“为什么要杀朱三?你到底是谁?那蒙面人是谁?”
“我?我不就是我咯!至于朱三,朱宸濠杀我父亲,我就杀他报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那蒙面人我可真不知道是谁,可能是哪位路见不平的大侠吧。”许凌烟依旧声音平缓的对着袁诣说道。
“陈二麻子,快过来,扶我哥去休息,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
那蒙面人听见许凌烟称呼袁诣为哥,他的眉头也是一皱,仿佛很不满似的,随后他双腿一蹬,瞬息便不见踪影。
“这...你可不要死啊,你死了我的解药怎么办?”陈二麻子哭丧着脸。
“呸,你死了我都会活着!”袁诣瞪了陈二麻子一眼,“想要解药,就看你的表现了!”
“这许凌烟到底是何人?与那黑衣蒙面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她与那朱三又有没有关系呢?袁诣仍是一头雾水,所幸她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恶意,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这里,袁诣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