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大明水师的讯息,袁诣犹豫了。
思虑再三,他还是觉得应该见见对方。
地点,就在屯门岛上。
双方商量完毕后,便一同对屯门岛发起了总攻。
虽然木寨里的火炮还在负隅顽抗,但是比起远洋舰队装备的火炮,却还是差了一百米左右的射程。
很快,木寨里的葡萄牙人被清剿一空。
这个时代,战舰的使用还相当原始。比如葡萄牙、西班牙,乃至明朝,都是尽量的靠近敌船,然后采用接舷战的方式获胜。
当然,由于每个国家所处的地理位置的不同,其发展方向就不一样。
葡萄牙、西班牙,乃至正在幼年期的荷兰,都是地中海的小国。国家资源的贫瘠,导致他们需要不断的寻求财富和资源。陆地行不通,怎么办?只能依靠海洋。所以这些沿海的小国,其海军实力都是非常强大的。
反观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资源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再加上周边的小国,全部以大明为尊。陆地上都管理不过来了,谁还在乎海洋?况且大明水师本就不弱,在郑三宝七下南洋时,大明的水师可以说是领先了全世界。随后由于海禁政策,导致大明水师的战力跌落谷底。但嘉靖后期、隆庆时代,大明的水师又渐渐增强,只不过这些进步太慢太慢,最终被西方超越...
就是这些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了当局者只能做出符合该时代的一些变化。
朱厚熜做不到,杨廷和做不到,王阳明做不到,乃至以后的大名人张居正也做不到。
眼界决定一切!袁诣想了很多,他需要明白这些原因的产生,从而才能想办法扭转乾坤。
就如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火炮和船只的理解一样。
火炮的威力、射程永远是第一位的。
航速?差不多就行了。
蒸汽机,那才是划时代的产物啊!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亲眼见见。袁诣站在船头,满脸惆怅。
“少帅,友军的船只已经靠岸了。”大副提醒道。
“那就准备上岸吧。”袁诣应道。
汪鋐终于踏上了屯门岛。
“大人,战损统计完毕,我方损失船只十三艘,阵亡人员五百三十七人,受伤四百八十一人。”一抚镇汇报道。
“损失这么大?”
统计结果出来了,已方也算是大获全胜,毕竟驻扎在屯门长达数年之久的这伙匪賊终被彻底清剿,但汪鋐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不自觉的又将目光投向了身后。
“此战告捷,我会将战果上报朝廷,为将士们请功。但,将士们都应该知道,我们这次能够取胜,究竟是为什么!”
许多士兵闻后,纷纷将目光移到了那艘已经停靠住的那艘战船上。
“我堂堂大明广东精锐水师,船只、兵力数倍于夷人,却被夷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是耻辱!这是我们广东水师的耻辱!”汪鋐怒吼着。
“技不如人,当有此大败。只是希望将士们牢记这次海战,希望我广东水师从此能够知耻后勇!”汪鋐语重深长的说道。
“啪啪啪”身后一阵掌声传来。
汪鋐皱眉转身,见一少年郎大跨步向自己走来,身上的飞鱼服随风而动,后面一群人跟着,年龄有大有小。
“哈哈哈,听闻汪大人的肺腑之言,诣感同身受啊!汪大人当受诣一拜。”袁诣哈哈笑着,对着汪鋐揖了一礼。
“哎呀,不敢不敢啊,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啊!”汪鋐露出笑容,连忙作揖回礼。
汪鋐见袁诣年轻,露出奇怪之色:“不知这位大人尊姓?你如此年轻就身居要职,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袁诣苦笑,将令牌递了过去。
汪鋐一扬眉,疑色更重,这令牌上的官职基本可以算是不入品,这让自己怎么称呼呢。
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袁诣暗自嘀咕。二哥啊二哥,好歹你还是封我个实际点的官啊,看你这闹的。
眼见汪鋐看着自己,袁诣只得说道:“诣此次是奉皇上手谕出征。实在不易相告。”说完他汪鋐拉至一旁,从怀里掏出了朱厚熜的手谕。
汪鋐看见手谕,恍然大悟。
虽然没有看见里面的内容,但是官员们都有分辨真伪的能力,这确实是皇上的手谕无疑。
身份既然得到了肯定,那么一切都好说。
“汪大人,实不相瞒啊。我们这远洋舰队乃是皇上新建的私人卫队,你看那几人。”袁诣指着陆炳、朱翎等人继续说道:“他们的父辈都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或者是指挥同知,均是万岁的亲信啊。”
汪鋐眼睛一亮。不过他扫了几人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袁诣身上,笑着说道:“他们的父辈身居要职,都没有飞鱼服。我想,你的身份一定更不一般吧。”
袁诣没想到汪鋐这么直接。要知道在官场里,许多人都是说话留三分的。既然问到了,藏着掖着也没任何意义:“汪大人,在下祖父袁宗皋。”
“袁仲德?袁阁老?哎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汪鋐连忙说道。
袁诣苦笑,他不愿意借用袁宗皋的名号。但是许多时候,也不得不如此。
“当日袁阁老在朝堂上舌战群臣,所说之事又合情合理,真是让人敬重!”汪鋐露出一丝尊重,随后又自嘲道:“实不相瞒啊,之前我也曾上过疏,认为继统不继嗣乃是正道。可是那奏疏一直石沉大海,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保皇派?袁诣微微睁大了双眼。
“是啊,其实首辅大人在稳定朝堂、为百姓所做之事上,还是让人称道的。只是在仪礼这件事上...不好说啊。”袁诣看着汪鋐说道。
“算了,议礼的事暂且放下。你们这次受皇上任命,身怀重任,我不便过问。只是这次的缴获品,你看...”汪鋐问道。
“汪大人,您别看远洋舰队这次轻松获胜,主要原因还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底细,犯了轻敌的忌讳。实不相瞒,诣的见解与大人完全一样。佛郎机的船和火炮确实很厉害,我们应当师夷长技以制夷,所以诣厚颜想向汪大人讨要两艘船只,以作研究。”
听了袁诣的话,汪鋐也是微微吐了一口气。
如果他狮子大开口,那还真不好办呢。只要两艘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行,那就两艘。那关于这次的战报呢?”汪鋐再次问道。
虽然袁诣官职不大,但毕竟是锦衣卫的身份。而锦衣卫又是皇上的私人部队,这其中的环节可马虎不得。
“不如汪大人将远洋舰队以协助的名义加进战报吧。”袁诣思量后说道,“其实我们另有任务在身,本不宜暴露。但是既然立了功,我也不愿手下的将士们有怨言,只得采取这种折中的方式了。”
“好,那我知道怎么写了。”汪鋐点点头。
“对了汪大人,这听说这屯门岛是属于东莞县。但是为什么佛郎机人占领了这么久,我大明都没有正式回应?”袁诣奇道。
汪鋐苦笑道:“还是因为海禁的原因啊。你也知道,虽说此处是我大明的疆土,但这区区的弹丸之地怎能入得了朝廷之眼。再加上某些人的刻意隐瞒,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袁诣眼珠儿一转,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汪大人,此处虽然荒芜,但确实是个水路发达之地。我欲效仿郑三宝大人,在此处建立补给点,不知汪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建据点?”汪鋐一脸的不可思议。
“见到此处乃是宝地,我也是突发奇想。唐突之处,大人勿怪。”袁诣笑道。
“这个……应该报备朝廷吧。”汪鋐犹豫道。
袁诣低语道:“汪大人,现在朝廷是个什么情况,大人心知肚明。如果大人将此事上报,我想,肯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再者,我们建立了补给点后,大人也是好处多多啊。”袁诣忽悠道。
“有何好处?”
“第一,促进此地繁荣。第二,常驻一支船队,大人也能有个援手,另外,大人还能让各卫所部队跟着我们一同训练,加强自身实力。第三,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个观点我与大人一致。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研究、仿制的绝佳地点。”
“而且,所有费用由远洋舰队全部支付,大人只需要寻人寻物即可。况且,此事可是能……”袁诣手指对着天空抬了抬。
汪鋐听后眼睛一亮,心里又想起了惨死的袍泽。
咬咬牙,汪鋐盯着袁诣,一字一句道:“我再加上一条,你是知道我大明的卫所制度,所有军饷都是自行筹备。我会定期抽调不同卫所的船队前来驻守,只要你答应每月支付他们粮饷,我就答应此事。”
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啊!袁诣心里嘀咕着,真是打的好算盘啊。既得到了实惠,又锻炼了自身,还解决了部队的经费问题,一举三得啊。
不过,小爷这不是好欺负的。
“汪大人,你说的这个没问题。不过,这海上盗匪众多,我们的主力也不会常驻此地,万一……”
汪鋐笑道:“此事无需担心,如果真有宵小敢来闹事,驻守此地的千户定会予以协助。”
“话是不错,但是双方战斗理念不同,我怕局势不受控制啊。”袁诣一脸苦笑。
唔?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要兵权?这个小狐狸。
“兵权我可不敢随意应允。除非你有皇上的旨意。”汪鋐打起了太极。
袁诣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如此,大人可尽快开工。十五日内,第一笔资金将会抵达此处。我这马上向皇上请旨,到时还请汪大人多多帮衬、照顾一二。”袁诣开怀道。
糟了,上当了。汪鋐这才反应过来。和他打交道的是锦衣卫啊!这个舰队又是皇上的直属,请旨易如反掌啊!这就相当于皇帝自己向自己要兵权?这个小狐狸!
苦笑一声,汪鋐道:“好你个袁诣,上了你的当了!”
袁诣笑道:“大人,这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如此一来,也能护得我一方百姓啊!”
“是啊,否则老夫怎会心安理得的上当?”
两人同时大笑。
“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动身起航了。”
“好,那老夫祝远洋舰队能够圆满完成皇上重托。”
“大人吉言,诣感谢万分。告辞了。”袁诣行礼告辞道。
“等你下次返航之时,这里一定会大变样的!一帆风顺!”汪鋐笑着回礼。
见远洋舰队缓缓而去,汪鋐这才转身。
师夷长技以制夷吗?大明水师,当迎来新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