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张皇太后会在这时出手,而且毫不拖泥带水。
蒋太后沉默了。
永福心里充满了悲戚,张皇太后的微笑是那么的刺眼。
“我不同意!”永福突然大声说道。
“哦?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永福,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为何不愿?”张皇太后看着永福笑道。
“我有意中人了!我不要嫁给其他人!”永福终于忍不住了,表明自己的心迹,说出自己的想法,也算是一种反抗吧。
“哎呀,妹妹。这种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不过话说回来,永福,你难道不知道皇室的威严吗?不知道公主招驸马,是需要海选的吗?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能自作主张!?”张皇太后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哼,我又不稀罕这个公主。”永福是气急了,什么话都敢说。
“大胆!皇室身份,怎能这般口无遮拦?你的礼仪学到哪儿去了,居然出此逆言!妹妹,看样子你是疏于管教啊!”张皇太后步步紧逼。
“古语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皇伯母,我的事儿,不敢劳您费神。”永福豁出去了,她的眼神也锐利起来。
“哼哼,永福,就你刚才的言语,我就可以治你的罪!没大没小,还有没有教养?妹妹,你不管,我来替你管!”张皇太后冷冽的说道,“陈英,去,掌嘴二十。”
陈英‘喏’了一声,就要向永福走去。
蒋太后的眼神变了。好你个张皇太后,欺负我也就罢了,现在连我的儿子女儿你都要欺负,你的心也太毒了吧。
哎,女儿都已经这样说了,自己总不能拆她的台,做娘的,不帮着女儿,难道还帮着外人吗?她将永福挡在身后,对着张皇太后说道:“皇嫂,永福所说句句属实。而且她的事儿也是经过了我的首肯。所以,她的事儿也就不劳烦皇嫂了。”
“不劳烦我?呵呵。”张皇太后伸手止住了陈英。
“这样吧,我也不是不讲情理。永福,与你定亲的是何人?只要他是白身,又是京城人士,那么我做主,亲自为你们操办婚事!”
蒋太后和永福对视一眼,俱不敢应答。
“怎么?我的问话你们也可以置之不理?”张皇太后眼睛微微眯起。
见两人还是不答,张皇太后脸色沉了下来。“蒋氏,别仗着你儿子是皇帝,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要知道,我可是掌管着后宫!就算是皇上,也无权过问!”
“皇嫂,那孩子自幼与永福相识,两人情投意合。况且,他们的事,我也已应允了,还请皇嫂成全。”蒋太后开口道。
“你们这般搪塞推托,难道那人不是白身?或者说不是京城人士?”张皇太后嘴角勾起,盯着两人说道。
“......是”蒋太后点头道。
“妹妹啊,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也是知道祖训的,太祖立下的规矩,谁能违反?你能?永福既然已被册封为公主,那么一切均要按照公主礼仪执行。那门亲事,就退了吧,我会亲自为永福挑选一个如意郎君。”张皇太后心里冷笑着。
“我不!我宁愿不要当这个公主!”永福不甘的说道。
“永福!还敢出言顶撞?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的胆子太大了!陈英何在?”张皇太后怒喝道。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现在张皇太后执掌内宫,永福若真的被打,那也是白打,朱厚熜都不能有任何怨言。况且那陈英是张皇太后的心腹,万一下了死手,永福怎生受得了。蒋太后大急,她连忙劝阻道:“皇嫂息怒,一切都依皇嫂所言。”
“如此最好。”张皇太后重新面带笑容。
“这样吧,我看了日子,明年的二月初二就是黄道吉日,到时我亲自为永福挑选驸马,让她风光出嫁!”
看着张皇太后逐渐远去,蒋太后和永福抱头痛哭。
“娘,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啊,她怎么能这样!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就这样嫁人啊!”永福扑在蒋太后怀里泣不成声。
“我的孩子,娘也不想这样...但是没有法子啊。哎,苦了你了...”蒋太后抚摸着永福的发梢,也是双眼含泪。
“娘,我真的好怀念小时候。我真的不想当这个公主!娘,要不我们回安陆吧。对,我们回去,回去了就不会受这种委屈了。”永福低声哭求道。
“陈英,看出来了吗?”张皇太后走在前面,看着前方问道。
“禀皇太后,小的看出来了。永福公主的心上人必定就是那袁家的小子。”陈英小声回道。
“哼哼,她们还以为我不知道。这贱人之所以能进皇宫,不就是因为他们袁家从中作梗嘛。哼,袁家还想着攀上皇室这棵大树。想当皇后?想当驸马?这次,我看你们怎么当!不过话说回来,那袁宗皋虽然只是内阁的次辅,不过却也有一定的话语权,又是皇上的亲信,要扳倒他,可不容易。这次,我倒要看看,杨廷和怎么出手?”张皇太后冷笑道。
张皇太后知道的事情,杨廷和同样知道。
为了除掉这个绊脚石,他特意请乔宇到家商议。
“上次让你派言官去查看袁宗皋以往的过失,有何发现?”
“首辅大人,那袁宗皋做事说话滴水不漏,下官未曾有发现。”乔宇摇头道。
杨廷和微微皱眉。
“他儿子不是也调进京了?现在官任何职?”
“首辅说的是袁西平?他现任户部任员外郎,隶属于户部浙江清吏司。”乔宇说道。
“员外郎?户部浙江清吏司?他有何过失?可曾查到什么吗?”杨廷和眼神闪烁不定。
“这个下官倒是没有太过关注。”乔宇回道。
“那就去查。若再没查到......你可知道空穴来风这四个字的意思?”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查。”乔宇心领神会。
前段时间,袁宗皋曾大病一场,一直卧病在床。幸亏于归的治疗,现在身体已然康复,他又开始参与到内阁政务中。
内阁的任务很重。
各级官员送呈的奏疏除了特殊手段,其余的都要传到内阁。而阁老们则会挨个进行查看,然后将建议是写在纸上,贴于奏章上面,这叫做“票拟”。当然,御史的奏疏是无人敢看的,只能皇帝亲启,批阅和回复。
“仲德,我观你面色红润,看样子身体恢复的不错啊!”同为次辅之一的蒋冕见袁宗皋到了文渊阁内,客气的问候道。
“是啊,敬之。这人老了,就盼望着身体别出什么毛病。我也希望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能健健康康的,也能多为皇上,为大明做点事儿啊。”袁宗皋笑着回道。
“是啊,仲德所言甚是。”蒋冕笑道。
这时,杨廷和走了进来,身后一小官抱着一大叠奏疏。
“诸位,诸位同僚。刚才我大致查看了一下今天的奏疏,比前几日的还要多一些,大家抓紧时间批阅,我这儿也好早点为皇上票拟。”杨廷和笑着说道。
“哈哈,正该如此。”众人纷纷笑道。
一时间,人声寂静,只剩下翻动奏疏的声音。
“咦,首辅大人,这有一封刑部给事中魏林的奏疏,这看着有点蹊跷啊。”毛纪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杨廷和。
见了奏疏的内容,杨廷和眉头一扬,扫了一眼袁宗皋。
“仲德啊,你自己看看这份奏疏。”
袁宗皋接过奏疏,看了一遍,一脸讶然。
杨廷和起身,走到袁宗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
进了小间,杨廷和转身道:“仲德,这份奏疏上说的可是实话?西平贤侄可做了此等事情?”
“这怎么可能,小儿一向恪守本分,还望首辅大人明鉴。”袁宗皋行礼道。
“我也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仲德当知晓,虽然我们对某些事情的看法有分歧,但那也只是政见不同而已。凭心而论,我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杨廷和一脸诚恳。
“首辅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可以断定,这奏疏上所奏之事,俱是凭空捏造而成的。”袁宗皋愤愤道。
“仲德如此肯定,我也放心不少。这样吧,既然有人上疏,我们当秉公处理。依我之见,不如让刑部会同大理寺、顺天府彻查此事,若西平贤侄没有做过这种事,当然不怕查。这样也能还西平一个清白,仲德意下如何?”杨廷和问道。
“这...”袁宗皋没有轻易答话。
“若仲德有疑虑,我愿亲自陪你前往。要知道,贪污受贿可是罪名不轻啊,西平贤侄早日洗脱嫌疑、早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才能及时将影响降至最低啊!”
“这...好吧。但是我要加一条。”
“但说无妨。”
“此事确是无中生有,有损我袁家声誉,我当禀明皇上。还有,所有衙役进府检查时,需得有人在场,以免弄虚作假。”袁宗皋沉吟后说道。
“嗯,这是一定。你不怕,我还怕呢。要知道陷害朝廷大臣,可是罪加一等的!我也想要彻底查明此事。仲德,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