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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东海战役(六)

嘉靖元年,三月初七,爵溪所。

卢象舒的福建水师来此已三日有余。

除了稍北一点的钱仓所,这里已经是离双屿岛最近的卫所了。

此刻,卢象舒正静静的站在桌前,看着桌上整齐排布的四道密令。

十二天时间,朝廷接连下了四道密令,平均三天一道!

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催促他尽快出兵剿寇的指令!

“这群门外汉,只知道瞎指挥。他们难道连’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都不懂吗?”卢象舒心里暗自嘀咕着。

无论陆战还是海战,卢象舒都坚定的认为,谋定而后动才是取胜之道。

而行军,就是其中一门好深的学问。

虚虚实实,才能使许多看似不可能成功的计谋能够顺利达成。

无论是“瞒天过海”,还是“暗度陈仓”,亦或者是“围魏救赵”,这些计谋的实施与己方的兵力能否不被敌人侦查到,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七日前,海门卫附近出现了大量身份不明的船只。

这些船体积小、速度快,并且根本就不靠近,只在远处暗暗的观望。

卢象舒顿时明白,这定是双屿岛的船。

能打吗?

结合自己之前得到的情报,卢象舒觉得,这不是开战的良机!

为何?

双屿岛海寇的主力不见了!

是的,那些海量的战船已不知所踪!

这就是他得到的情报!

如今这些小船却不加掩饰的来海门卫进行侦查,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侦查自己是真,亦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呢?!

浙江水师的失利可是前车之鉴呢!

面对如此粗劣的引蛇出洞之计,卢象舒怎么可能会上当。

于是,卢象舒当机立断,用小股兵力佯装攻击,驱除来此侦查的那些小船们,而主力则趁着月黑风高之夜,瞒天过海般来到了爵溪所。

选择此地,是卢象舒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其一,此处海域暗礁甚少,海面平阔,不容易被埋伏。

其二,此地位于九山列岛以西,双屿岛以南。这时节的季风正好可让福建水师全速航行,占据绝对的天时。

其三,此处介于昌国卫与钱仓所的中间,无论浙江水师居于何处,自己都能与之交相辉映,守望相助。如此,则地利之便已成。

“报!大人,巡逻队回来了,他们在东屿附近发现了大量可疑船只。”

“嗯,知道了。”卢象舒点了点头。

“另外,浙江水师已于一日前抵达了钱仓所,此刻正与东屿隔海相望。”

“哦?他们到了?”卢象舒精神一振。

既然犄角之势已成,那么现在就可在探明敌方主力后,进行试探攻击了。

距东屿以东八十海里、双屿东南四十海里的乱礁洋附近,停靠着密密麻麻的战船,少说也有四百余艘。

此时崔修鸣正站在舱内,低着头,一脸顺从的模样。

在他的对侧,正坐着一人。

黑色的面纱挡住了她的容颜,只能从那张樱桃小嘴处得知,她是一名女人。

“禀告燕天王,有侦查船发现昌国卫附近的船只减少了,属下怀疑浙江水师已经出海,但具体的行踪还未探明。”

“哦?已经确定了吗?何时发生的事?”

“三日前。”崔修鸣肯定的说道。

“三日前?唔……探明福建水师的主力位置没?”

“自从他们上次派船驱逐我们后,就一直没出过寨子。我估计福建水师此刻应该还在海门卫内。”

“还在海门卫?呵,若你这样想,那可就真的上当了。”燕岚晴轻笑着。

“这是为何?”崔修鸣不解道。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燕岚晴问道。

“攻打双屿岛,围剿我们。”崔修鸣老实回答道。

“既然浙江水师都已出海,福建水师还能呆在原处?难不成他们这么笨,还想被我们各个击破?”燕岚晴摇头笑道。

“这…但也不能排除浙江水师去海门卫了啊。”

燕岚晴气笑了:“明明知道我们都在双屿岛附近,他们还去海门卫?目的呢?难不成合兵之后去福建拔我们的根基?呵,你动动脑子吧,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奔波两处。别忘了,主动权可是在我们手上!”

崔修鸣虽然被燕岚晴嘲笑,但脸上仍然保持着恭敬。

“那天王的意思是,两支水师都已经北上了?”

燕岚晴这次却没有说话,她纤细的手指在海图不停的移动,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昌国卫、海门卫两地的疑兵都布置好了?”

“回燕天王的话,海门卫以东的东崎山附近,已布置了六十艘船;昌国卫以东的石坛山也布置了五十艘船。按照天王的指示,他们已经佯装完毕。”

“唔…命令他们,即刻在昌国卫、海门卫附近海域游弋。一定要让守军认为,这是我们的主力部队。”

“是。”

“东屿岛附近的船只准备的如何了?”燕岚晴继续问道。

“鱼饵已投放完毕,现在只等大鱼上钩了。”

“唔,让他们表现的再活跃点,声势可以再闹大些。”

“是。”

“双龙会与许家兄弟的船队现在何处?”

“许辰江的船队在此地以南二十海里处;许栋的船队在东屿以北三十海里处。”

“告诉他们,捕鱼行动已经快开始了,叫他们做好准备。唔…你也下去准备吧,为了以防万一,我会让‘休’、‘伤’、‘杜’、‘景’四舰也做好准备,随时支援你。”

“啊?天王,您的意思是,两支水师都已到了东屿附近?”崔修鸣这才后知后觉道。

“到没到,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你说呢?”燕岚晴掩嘴轻笑道。

“那属下这就下去准备。”崔修鸣大喜道。

“慢着。”燕岚晴慢慢站了起来,她踱着步子走到崔修鸣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有一点,你需谨记。若鱼儿真的上钩,在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要尽量让许家兄弟和双龙会的人冲锋在前…你懂我的意思吧。”

“天王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燕岚晴点头道:“养条狼,喂不熟还会咬你一口。但养只兔子就不一样了,因为无论它怎么跳,也跳不出你的手掌心。这两家势力太大,趁此机会,我希望他们能从狼变成兔子。”

“天王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崔修鸣阴笑道。

东崎山以南两百海里处。

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正由南向北一路疾驰。

袁诣站在甲板上,目视着北方。

此时,风浪再大,也无法与他心中的情绪波动相提并论。

因为,在麂山基地,他得到了三个重要的情报。

双屿岛上各商会的组成;

浙江水师失利的原因;

以及…永福的下落!

当然,袁诣的出现也着实让麂山基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五六艘快船甚至在袁诣出现后的一刻钟内,就从麂山基地出发,向着四方而去。

为的,也只是及时的向分布在南京、浙江等地的明靖商会传递消息。

当然,还有南洋米沙鄢群岛。

毕竟,对他们而言,袁诣能平安返回,这就是最大的事了!

最激动的,莫过于刚刚回到此地休整的阿元。

收到消息的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着,便匆匆赶了过来。

看着喜极而泣的阿元,袁诣的心里除了欢喜之外,更有着深深的自责。

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

待邱李两家补给完后,袁诣便下令,让阿元率领麂山基地里为数不多的七艘战船紧紧跟随,一道向北而行。

“公子,甲板上风大,还是去舱里吧。”阿元站在袁诣身后,轻轻的说着。

袁诣微笑着摇头道:“些许风浪,算不得什么。对了,你之前说花老哥带走了第二舰队一半的船只,那第二舰队剩余的战力还有多少?”

阿元默默的盘算了一会儿,才回道:“虽然花提督带走了一半的船,但从战力上来说,咱们现在的战力,比第二舰队之前的战力还要高出三成左右。公子有所不知,如今我们所在的这七艘船,并不是隶属于第二舰队,他们是从南洋而来。当初他们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配合第二舰队寻找公子的下落。如今第二舰队留守在浙江的战船应该有八艘。此外,还有九艘战船正在横沙,毕竟咱们商会的总部是在南京。如此这般算下来,咱们在此处的战船总数,应该有二十四艘。若再算上鸟船和各类武装商船的话,船只总量应该在七十艘左右。”

“七十艘么…若再加上邱李两家的数量,总数应该在二百四十艘左右。唔,打一场大型战役应该是没问题了。”

阿元开口道:“公子,咱们的实力是比较强,但对方人多船多,而且还有上次咱们遇见过的那种巨舰啊。虽然我没有刻意打探双屿岛的实力,但此次他们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听说为了伏击浙江水师,那种巨舰他们出动了整整三艘。”

“哼,若真的只有三艘就好了。这三艘,我估计只是开胃菜而已。”

“公子的意思是…对方不止三艘巨舰?”

“你想,这么好的底牌,他们怎可能一下子全部打出来?换作是你,会这这样做吗?”

“那该怎么办?三艘就很让人头疼了,若是再来三艘,这…这根本就没法打啊!”

袁诣听了阿元的话,反倒是笑了:“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我记得原来曾告诉过你。打仗,就是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海战同样如此。还记得我们在福建海域的那场战斗吗?审时度势,把握时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你要记住,此次,咱们是隐藏在暗中的人,要随机应变,切不可先发制人。毕竟,此次决战的主力,可不是我们。”

“呃,公子教训的是。此次,我们确实只能作为援军开战。”

“唔,让侦查船出动吧,一定要打探清楚浙江、福建水师以及双屿岛的消息。战机,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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