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错问完,江宝儿一时沉默。
他面上犹豫再三,才幽幽开口。
“实不相瞒,属下闯过铜人关后,对四位公子都有所留意。
二公子一心向武,眼中再无其它,我过去也只不过是被晾在一边,又或者成为他磨砺武道的垫脚石。
三公子,四公子虽然年幼,尊贵之气却已经初显,我们这些家臣护卫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下人罢了。
只有您看我们的眼神不一样,像是在看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思想的人。
而相对于我这个略显矫情的人来说,尊严才是我一直最渴望的。”
江错听完他一席话,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把江宝儿留下。
他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可不想身边多出一个跟屁虫来,更何况他还有着自己的秘密。
江宝儿是个聪明人,他显然也发觉自己说的这些不足以让自己留下。
于是趁着江错下定决心前,继续说到。
“大公子知道我为什么叫江宝儿吗?”
他看似是在提问,却根本不等江错回答。
“记不得是三岁,四岁,还是五岁,我就被我的生身父亲卖给了人贩子,六岁的时候,人贩子又把我卖去了马戏团当学徒,马戏团很苦,从不把人当人看,再后来我又被人贩子转手卖给了江家。
我自始至终都是被人买来卖去的货物,贱如草芥。
可是我依然努力活的像个人,因为我知道至少有个人把我当宝。
那就是我的母亲,我记得在我被那个人卖给人贩子的时候,她面对那个人的拳打脚踢哭的撕心裂肺,一直在喊:“宝儿,宝儿,宝儿………”
所以后来我忘了自己的姓,忘了自己是哪里人,但我记得我叫宝儿,宝贝的宝,儿子的儿。”
江错非草木,江宝儿一席话说的他心生恻隐之心。
“有钱吗?”江错问。
“呃…有。”
江宝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明白自家这位大公子怎么突然提到了钱。
“拿来。”江错说的不容置疑。
江宝儿没有犹豫,就把自己闯过铜人关奖励的一千两金票拿了出来。
江错看了看上面的面额,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说到。
“好了,你自己随便找间房住下吧。”
江宝儿再次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大公子给留下了。
只是他有点后悔,早知道给钱就行,他还说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干嘛。
所以他试图挽回自己的损失。
“公子既然留下我,按理说应该赏赐一些钱财宝物收买人心,可你为何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样不好吧?”
江宝儿终是大着胆子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江错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听到江宝儿的话又转过身来,面色不善的盯着他说到。
“人太聪明,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为什么?”江宝儿不解的问到。
“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说完这些,江错直接大步离开,他才不管江宝儿知不知道这个梗,更不管他会怎么想。
江错回来,吴妈早已准备好热水,忙碌一天,他美滋滋的洗把脸,换上了一身清爽衣服。
说来可怜,偌大一个小院,伺候江错这个江家大公子的人,只有吴妈夫妻两个。
吴妈负责生活起居,刘叔负责粗重杂活。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江错那个名满临江城的爹,江潮。
每一个家族发展强盛的同时,都不免出现一些纨绔子弟,而江错没见过面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代表。
江潮因为是江家第三代中的老小,老一辈人对他颇为溺爱,也因为溺爱他慢慢染上了诸多恶习。
十六岁就已经是青楼里的常客,甚至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当真真的是色中一霸。
本来这对一个入品世家来说也没什么,毕竟哪个大家族没有几个混账东西。
可惜接下来的事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江错的混蛋老子居然入室宣淫,惨被拼死反抗的民家弱女子刺死在床上。
这一下悲剧了,自己身死,得了一个花下鬼恶名不说,也大大折损了江家在临江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还让江家成为了周围大小世家嘲笑的对象。
而江错则是在老爹江潮死后才被发现的,那时候,江潮身边十三岁的侍女已经有三个月身孕。
再然后江错出生,侍女春花却难产而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
江错受江潮连累,出生后被冠以江错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不要像父亲江潮一样走向错误的道路,害人害己。
除了名字外,江错身边也是绝不允许出现侍女一类的年轻女人,本来倒是有一个小斯,可惜人往高处走。
身边虽没有多少人照顾,但江错早已习惯亲力亲为,倒也没有觉得多少不便。
唯一觉得麻烦的就是那一头长发,每天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打理,所以他现在变成了板寸头。
歇息一夜,江错有一种满血复活的感觉,昨天真是被方糖折腾的够呛。
江家并没有一起吃早晚饭的习惯,除了初一十五的家庭聚会,其余时候大家都是各行其是。
所以早餐江错是跟江宝儿一起吃的。
刘叔吴妈他们紧守礼仪,从不敢跟他坐在一起,这江宝儿到没有那么保守。
“公子,您看是不是也把甄胖子要来,有我们两个在您身边,保证能护卫您的安全。”
酒足饭饱,江宝儿略显殷勤的说到。
正在用手绢净手的江错斜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手指捻动,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这个动作算的上简单易懂,以江宝儿的聪慧,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脸皱成苦瓜状,一筹莫展,现在他哪里还拿的出钱来。
吃罢饭,江错就带着江宝儿去了锦绣街。
今日阳光大好,正是财运亨通的好兆头。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不对不对,你这语气不对,要喊的抑扬顿挫很有韵律才行,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能招揽哪门子的客人。”
“公子,我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
“公子,能不能不喊?”
“不能。”
江错严肃的调教着江宝儿。
看着这位风度翩翩的剑客,别别扭扭的临街叫卖,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哀莫大于心死,江宝儿看着江错脸上藏不住的坏笑,已经是生无可恋,他第一次开始后悔选了江错做主子。
“江错哥哥。”
突然,一声甜美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江错转身,身后果然是那个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小萝莉方糖。
乐极生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