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靳家大院。
两辆马车踏着积雪缓缓驶来。
所谓八大皇商,便是范、靳、梁、田、翟、黄、二王,这八家,是靠着向后金走私军火、出卖情报发的家,顺治帝时,为了报答这八家商人,特意封赏了“皇商”的称号,许以了无数的商业特权。
这靳家就是支。
两辆马车在院子门口停下,云婉儿和吴泽分别从车中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
吴泽道:“云掌柜想好了?”
云婉儿点点头道:“这事是因我而起的,今天自然也要我来服这个软。”
吴泽没再说话,听书上前叫门,递交了拜帖,门房回去后,等了许久还未出来。
听书挠挠头道:“许是把我们忘了?我再去叫叫门。”
云婉儿淡然道:“不必了,不过是下马威罢了,这点时间,我们还等的起。”
随后又等了许久,画儿道:“掌柜的,要不你去车上坐坐吧,你额头还有伤。”
云婉儿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靳家大院侧门打开,门房从里面走出来道:“原来几位尚在此处,请从后门入内吧。”
画儿气鼓鼓的道:“什么后门,你家大门坏了吗?”
那门房讥笑道:“老爷吩咐了,尔等商贾不可走正门,侧门乃是下人所走,亦不可通行,只能委屈几位从驱赶牲畜的后门入府。”
这回连吴泽都微怒道:“我是东北织造局主事,隶属内务府,正六品官员,尚走不得你家正门吗?”
门房笑道:“原来是主事大人,还请见谅,只是我家老爷亦为光禄寺少卿,正五品,论品级来说,还高了大人两级,大人想摆官威,还请往别处去。”
吴泽咬着牙道:“晋商与两行相斗,斗到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既然你家老爷如此……”
“我走。”云婉儿打断道,说着她转身向吴泽道,“吴掌柜,婉儿是女子,又无品级在身,这后门便由我去走吧。”
吴泽惊道:“云姑娘……你何必如此折辱自己,这靳家摆明了羞辱我等,何必再……”
云婉儿笑道:“此事因我而起,自也要由我收场,况且婉儿是青楼出身,纵使走了后门,也无大碍。”她说罢对那门房道:“带路吧。”
那门房狠狠看了云婉儿两眼,指了指身后道:“绕道后面便是,两位自己去吧。”
云婉儿当先走了过去,吴泽走到那门房身边,低声冷冷的道:“两行纵然在此事上栽了,却依旧雄踞关外,对付不了晋商,捏死一个门房,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那门房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强撑着道:“少爷有令,小的不敢不从……这个……”
吴泽眯着眼睛道:“很好。”说罢跟上了云婉儿的脚步。
云婉儿回头见吴泽也跟来了,便停下道:“吴掌柜,我自己去便可。”
吴泽笑道:“说什么傻话,快走吧。”
云婉儿急道:“我一个女子走了便走了,你是男子,又有官身……”
吴泽摆摆手道:“那也是是个商贾之辈,况且,今日局面,只让你一个女子应对,那还算男人吗?”
云婉儿脸上发烫,别过目光,从袖子中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听书道:“罢了,用这点银子打点下他。”
听书拿了银子跑到侧门,片刻后,正门开了一条缝,那门房紧张的道:“几位,快进来吧。”
几人陆续走进靳府,吴泽路过那门房是目光冷冷的在他身上扫过,门房腿肚子发软。
一连走过无数厅堂。
老远就听到正堂里有人引言怪气的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两行的二位掌柜来了,当成了寻常商贾,还让二位走了运送猪狗的后门,实在抱歉,还望二位海涵啊。”
接着两人走进正堂,只见正首上坐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一身宝蓝色长袍,披着鹿皮坎肩,手上戴着一颗硕大的绿宝石戒指。
这人长得略显痴肥,约莫有两百多斤,唇边留着两根鼠须般的胡子,两眼胖成一条缝,两点精光正在云婉儿身上来回打量。
吴泽拱手道:“劳阁下记挂了,只是贵府下人却还懂得察言观色,让我等走的正门。”
那胖子顿时发怒,瞪了那门房一样,门房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指着吴泽道:“你……你……你……”
“丢然显眼的东西,滚出去!”胖子骂道。
那门房像是被人提了一脚,连滚带爬的出了正堂。
胖子随意的指了指下面的位子道:“两位来的仓促了些,鄙府未准备茶水,清多多担待。”
云婉儿笑道:“不妨事。”说完和吴泽分别落座,画儿和听书站在两人身后。
吴泽拱手道:“敢问靳少卿现在何处?”
胖子笑道:“哦,忘了介绍,在下靳柏祺,靳少卿正是家父。”
“原来是靳公子,久仰。”吴泽拱拱手客套道,同时与云婉儿交换了个眼神。
与男丁兴旺的范家不同,靳家三代单传,到了现任家主靳嘉荣,更是久久无子,唯独四十多岁去青楼时,让一个姑娘成功怀上,诞下一子,看来便是眼前这人。
靳柏祺道:“家父年高,靳府上下事务,在下已接管许久了,二位若有什么事情,找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吴泽道:“好,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言了,今日登门拜访,是为求木料而来。”
靳柏祺笑道:“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晋商将周围五六个省的木料收购一空,两行能坚持这么久,已经让我啧啧称奇了。不过,此番是我晋商和两行的生死大战,吴掌柜凭什么觉得,靳某会临阵倒戈?”
吴泽淡笑道:“在下请问靳公子,战胜了两行,靳家可有什么好处?”
靳柏祺道:“看两行铩羽而归便够了,两位平日都是光芒万丈,不可一世的人物,今日却来我府邸,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这样一幕岂是寻常人能见到的?这岂不已是天大的好处。”
吴泽淡淡道:“将两行踩在脚底,看别人惨败后失魂落魄之状,却可大快人心,可之后呢?晋商囤积了大量的木料要卖给谁去?两行败了之后,万一范家将手中木料全部抛售,立刻会赚的盆满钵满,同时木价走低,到时赔钱的是谁?哪怕以贵府财力,木料滞销,也会元气大伤吧?”
靳柏祺戏谑的脸色逐渐便的凝重。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