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柱似乎确定了自己不是做梦,站起身对高升道:“俺这就跟娘子说去。”
“不用。”高升急忙叫住准备转身的张大柱,一本正经的继续道:“我去告诉弟妹就成,你先回家去准备准备。”
“回家准备准备?”张大柱不解,蹭饭还要准备什么,带着嘴和肚子来不就是了?
“你一家子来俺家里做客,总不能空手而来,这样吧,带个三升面、两钱豆油,再带上一团老面发面,家里有的调味之物一样带一些……”高升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数着做饭需要的食材。
张大柱傻眼,到底是谁请客,还要他带粮食、老面以及调味品?
不过情有可原,昨日高升就断炊了,家里一定是没粮了。
“晓得了。”张大柱叹了一口气,这顿白食可不好吃啊。
等到张大柱离去,高升将鱼提进屋子,这才盛了一碗蜂蜜绿豆汤喝了充饥。
快一整天没吃东西,高升此刻两腿发软,别说照顾高悦了,到时候他就先却倒了下去。
来到简陋的伙房,他微微邹眉。
煮食的灶台实在是太过简陋,也是有心改成后世农家的省柴灶,可现在日已偏西很快就天黑,靠盏油灯的光线改灶头,除非他疯了。
找来一件破得不能穿的麻布汉服,扯下一块完整的布料,然后在灶台里抓了一把草木灰,直接放到布料中包好,并用麻绳扎好口。
从水缸里舀了一海碗清水,放在长几上,再拿扎好口的草木灰泡在海碗里小心搓揉一阵,直到清水变成淡灰色的灰水,确认没有杂质,这才将草木灰继续泡在灰水里待用。
将锅洗净,架在灶台上,这才将布料包着的草木灰从海碗里取走,再将没有杂质的灰水倒入锅中,弄来柴火用火石起火。
幸好他穿越前经常玩户外,户外求生其中一项技能就是如何用火石生火,对火石生火有经验,否则在唐朝生火都会手忙脚乱,或许还生不了火。
大热的天在灶台边烧柴,这活让高升受不了,锅里的灰水还没煮沸,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死大柱,咋还没回来?”
汗流浃背的高升不满的嘀咕,对张大柱这个穿开裆裤的发小发自内心的思念。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禁念叨,古有曹操,今有张大柱。
“三哥,所需之物取来了。”门外,传来了张大柱的大嗓门。
此刻,灰水刚煮沸。
高升急忙起身离开灶台,从张大柱手中接过面、发酵用的老面和调料,随手颠了颠,凭借手感绝对有五升的黍米磨成的面粉。
兄弟就是兄弟,这份穿开裆裤的感情情真意切。
将张大柱带来的东西,放在灶台之上,高升用袖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便对张大柱道:“大柱,你来烧火,我来做吃食。”
张大柱怪怪的应了一声,心里狐疑,往常三哥可不会做饭,今日是抽风么?
这种天气烧柴,连高升这样身材偏瘦的人都受不了。
张大柱长得三大五粗,一靠近灶台,顿时汗如雨下。
为了吃白食流汗算什么,流血都不怕。
待高升准备东西和面的时候,张大柱已经热成了狗,吐舌不已,袖子频繁抹着脸上的汗液。
“三哥,这灰不溜丢的水已经煮沸,还要煮到甚时候?”张大柱快受不了了。
“约一柱香。”高升头也没抬,将一部分面粉围着老面均匀的铺了一圈。
“……”张大柱死的心都有了,但为了吃白食,他忍了。
这顿白食他也出了黍米面、调料和老面,似乎不算是吃白食啊?
一炷香之后,高升让张大柱把煮沸的灰水倒入海碗里。
张大柱盯着海碗里的灰水,忍不住问道:“三哥,这是何汤?”
“汤?”高升仿佛触电一般,瞪着张大柱,本想解释,却又觉得跟一古代泥腿子解释碱水,那不是自己找抽么。
在古代,老百姓吃面食都是用老面来发酵,唐朝的老百姓也不例外。
可单用老面发面做出来的馒头、饼、面疙瘩这些吃食,都有一股老面发酵后的酸味。
放入小苏打就可以中和老面发酵后的酸味,面食蓬松,口感顺滑。
小苏打就是碱,草木灰水中也有碱,碱中和酸这是中学的化学知识,只要不是插科打诨的学生都知道。
其实搞食用碱有很多方法,比如石灰石,产量高,容易取材,奈何高升手里没有石灰石,更没有提炼碱的工具。
好在高升有自己的土办法。
上一世,他学过制作碱水粽子的流程,还亲自试验过几回,每次送给妹纸吃,都让妹纸吃得两眼放光,恨不得连他都吞了才满足。
每年端午前夕,南方农村人就喜欢包碱水粽子。
取草木灰水,也就是碱水,做灰水粽子,也叫碱水粽子,这个方法还是咱东汉末年老祖宗发明的。
老祖宗用碱水做粽子,高升用碱水做面食,触类旁通,省了制作食用碱的诸多麻烦。
当然,碱的用途还很多,比如肥皂、香皂啊这类洗涤用品都是用碱制作的,但此刻,解决肚皮饥饿才是最重要的。
高升懒得理会张大柱,草木灰提炼的碱水已经凉了下来,他倒了一些碱水,加了一些蜂蜜到黍米面粉里,和老面团一起和面。
很快面就和好了,将面团放在盆里,用湿布盖住,剩下的就是等着面团在老面的作用下发酵膨胀。
等着面团发酵的过程,高升一边清理那几条鱼,一边琢磨着自己发家致富的门路。
堂堂的业务精英,要是不能凭借本事在唐朝吃饱肚皮,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得了。
“大柱,信不信你三哥?”高升目光盯着剩下的碱水,忽然扭头目光闪闪的问张大柱。
“咋不信你咧,俺小时候溺水,这条命都是三哥奋不顾身救的。”张大柱睁着眼睛,满是疑问的看着他,心道三哥这么会这样问我?
“明日三哥带你到上河村一趟,三哥有单发财的营生要做。你是三哥的兄弟,三哥发财怎么能少了你的一份,你去是不去?”高升看着张大柱道。
“这个……”关键时刻,张大柱涨红着脸怂了,不过又急忙解释道:“到不是俺不愿意去,是家里的庄稼正引水灌溉嘞,走不开。”
这个借口,十分苍白。
关中去年大旱,百姓欠收,今年却风调雨顺,灌溉不缺,虽是八月,可各家的庄稼,还不到亲自引水灌溉的程度。
高升心里知道张大柱找借口的原因,无外乎是不相信他。
也难怪,前身本不是个省油的灯,否则怎么会守着二十亩地,还混不饱肚皮?
从小张大柱就跟在前身后头跑,自从娶了媳妇之后,田氏也看透了前身是什么货,对张大柱诸多管束。
接济、吃白食什么的可以,要让张大柱跟他去瞎搞,恐怕田氏这关就很难过。
他也不怪张大柱犹豫,道:“行,你啥时候想赚点家用,跟三哥言语一声就行。”
张大柱见高升不强迫他,顿时如蒙大赦。
你自己都穷到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了,凭啥带咱赚家用?
当然,这话张大柱只在心里想想,却并不敢当着高升的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