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军全体撤出县城,县城再次守住了。
王师长、参谋长、张昊、警察局长几个人站在城楼废墟上,用望远镜观察远方。
日军退后了接近五公里,县城周围没有一个活着的日军。
战士们和警察们正在打扫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腐烂尸体气味。
师部,王师长主持会议,张昊、警察局长、县长、特务营两个连长出席会议。
王师长说:“攻城日军被我们消灭至少一千五百人以上,这是极大的一个数目,我们虽然也伤亡惨重,但被消灭的日军远多于我军牺牲的。张连长把从日军处缴获来的毒气弹,打进日军军营,极大地消弱了日军战斗力以及继续战斗信心,是这次守城成功的关键因素。一营全体阵亡,顾营长牺牲得极其壮烈,是大英雄,值得我们敬佩。特务营坚守住阵地,对攻入城中日军予以重大杀伤,立下大功。警察部队发挥不怕牺牲精神,哪里有困难,就冲向哪里,一直坚持战斗在第一线,同样立下大功。特务连继夜袭日军运输车队,为我守城队伍夺得大量弹药外,白天先是用毒气弹还击日军,接着跟日军打巷战,有效杀伤了日军,居功至伟。我已把情况报告了战区长官部并孙震将军司令部,李宗仁将军对张连长及全体将士进行了表扬,战后会给每一位记功。”
大家听王师长说这些时,没有人脸上有喜悦之色,因为这个胜利的取得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空气着笼罩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氛。
王师长说:“特务营由于李营长中毒,暂时不能指挥,特务营暂由张昊负责,四个连建制已打乱,改编为两个连。一连由钱少校负责,二连由李少校负责。特务营和师属特务连一起行动,统一由张连长负责。”
参谋长附耳小声说:“叫张连长,感觉好别扭。”
王师长怔了怔,眉头皱了皱,小声问:“任命为代营长?”
参谋长点头说:“代营长。”
王师长点头说:“行!”
王师长笑着大声说:“刚刚参谋长建议,任命张浩为特务营代营长,李康时中校暂时以养病为主,病好后,特务营仍由李康时营长接任。”
所有人鼓掌。
王师长说:“日军只是暂时撤退,我们要时刻做好反击准备。下面请张代营长讲话,大家欢迎!”
所有人热烈鼓掌。
张昊清了清喉咙,站起来,大声说:“官不官无所谓,我只想为守城尽自己的责任。我想说三点,一是王师长说得对,日军只是暂时撤离,滕县县城是日军必夺要地,日军不可能绕过这里前往徐州方向。二是日军虽然在城中丢下了一千五百多具尸体,但敌我力量对比,我军仍然处于明显的弱势。即使山木旅团失去战斗力,但其他日军一定会过来接替,或者日军师团司令部派出其他部队过来补充山木旅团。”
所有人都点头。
张昊说:“接下来,日军会怎么攻城?大家必须好好想上一想。”
张昊看大家,没有人说话。
张昊说:“基于对日军担心攻城会遭受重大损失这一点,我猜日军极有可能再次采用老办法,用大量飞机过来轰炸,把县城夷为平地。上一次我们用轻机枪防空,击落了多架日军飞机,日军飞机一定会吸取教训,再也不会低空飞行,会在几千米的高空直接往下投弹,为了轰炸而轰炸。只要投下的炸弹多,我们这个小小的县城,就会被彻底摧毁。”
所有人的眼睛瞪大看着张昊。
张昊说:“我提一个大胆建议,非常疯狂,那就是趁夜我们守城队伍全都撤离县城,在城外隐蔽,等日军飞机轰炸过后,我们再返回城中。”
王师长猛拍桌子怒吼:“张代营长,你疯啦!你想把县城拱手让给日军?”
张昊微笑摇头说:“师长,你心里比谁都更有数,我们还有几个人?县城虽小,但我们只有五百多人了呀!硬守绝对守不住,只能巧守。首先必须避开日军的轰炸,不管是飞机还是大炮,我们绝对不能在日军的轰炸下,出现过大的伤亡,我们损失不起。其次,日军遭受过我们守城队伍的沉重打击,日军步兵不会轻易攻城,必然会小心翼翼。这就给了我们撤出去,再比日军先进城的时间。现在城市让日军炸得越严重越好,房屋全都炸毁后,道路就会堵上,日军坦克就会寸步难行。日军不炸,我们自己也要炸。要守城,就必须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最好少死人,尽量让建筑帮忙。”
参谋长对王师长小声说:“张代营长的头脑极其聪明,他的想法虽然大胆,我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要不,我们就按张代营长所说晚上撤出县城?”
王师长看住张昊的眼睛,小声问:“假如和日军同时进城,你有把握把日军赶出去吗?”
张昊摇头说:“没把握。”
王师长重重叹气说:“没把握的事情你怎么能做?”
张昊说:“日军是旅团规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军满打满算,连您都算上,才只有五百人。日军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坦克大炮,谁敢打保票说能把进城日军赶出去,谁就是张着眼睛说瞎话。”
王师长看着张昊“你”了一声,跌坐椅上,抱住头,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张昊知道说重了,他不该说王师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赶紧降低声调说:“师长,您请放心,我们在座的哪一个都不是怕死鬼,不管日军有多凶恶,日军火力有多么强大,只要我们活着,就绝不让日军占领县城。”
王师长抬头看着张昊,小声说:“我好累!”
张昊小声说:“要不,晚上我带着队伍,对日军营地用迫击炮打几炮?日军受到毒气弹攻击之后,一定会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吓掉半条命。”
王师长想了想后,点头说:“张代营长,我知道你头脑灵活,点子多。因为我肩上承担的责任重大,我不敢把队伍全都撤出去,我不想做前功尽弃的韩复渠主席。”
参谋长小声说:“师长,我相信张代营长的决策,假如司令部怪罪,我全都顶下,就说是我趁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下达的命令。为了防止日军趁夜攻城,张代营长的建议很好,我们主动出击,用迫击炮打几下日军,表面上是打炮,其实是心理战,日军必定会因为毒气弹事件而恐慌。”
王师长小声说:“我的司令部怎么办?伤员怎么办?物资怎么办?战斗队伍可以快速进出城,但装备物资弹药伤员不能。张代营长考虑得不全面情有可原,你不考虑全面就不应该了。我是前方司令,不仅要负责守县城,还有两个师需要保持即时联系,电报首先不能中断。”
参谋长低下头陷入沉思。
王师长看张昊,小声说:“我们到办公室去,单独商量一下。”
王师长办公室,王师长与张昊面对面站着。
王师长看着张昊轻轻叹气说:“你能理解我吗?”
张昊的心一抽,抬眼看王师长,王师长额头上有几根头发,鬓角头发根部已经全都发白,眼球两侧布满血丝,瞳孔中有张昊的影像,目光很是慈祥,象父亲看着儿子一样充满柔情。多好的师长,他是真正的军人!
万恶的日本鬼子,老子操你们十八代祖宗,你们竟敢杀害王师长,老子和你们没完。
张昊小声说:“一切由您决定,我只是提出建议。我张昊不是胆小鬼,既然来到这里,我就没有准备活着离开。”
王师长说:“我很欣赏你的一身勇气。”
张昊说:“城破是必然的,日军势在必夺,中日两军实力相关太悬殊,再派一个师来,日军假如强攻,仍然守不住。在城中的人越多,战死的就会越多。”
王师长轻轻叹气说:“明知不可为我们也必须为之。”
张昊说:“伤兵可以让警察部队把他们送走,司令部人员把装备装箱,电报在最后关头才关机,一到驻地就立即开机。实施空城计必须有胆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冒险实施。由于守城队伍兵力严重不足,我才提出这种疯狂建议。在队伍撤出城后,一方面我们用迫击炮骚扰日军,另一方面派出人员监视日军。即使日军在轰炸后进入城中,我们只要行动迅速,仍然可以比日军早一步到达我们的工事处。司令部可以设置在城外,这样更加安全。”
王师长摇头说:“司令部必须设置在城内,即使现在的地方被日军炸平,我也要把司令部设置在城内。”
张昊轻叹一声说:“师长,您必须清楚,明天日军假如用上重炮,千疮百孔城墙就会被全面摧毁,日军可以从多个方向攻入城中。司令部进入城中,最后的结果您应该能够预料得到。”
王师长走向窗口,抬头看天,小声说:“答应我,你和冰冰假如都还能活着,一定替我照顾好冰冰。”
张昊点头,小声说:“我已经答应过您,但我得强调,前提是,战后两人都必须活着。说句实在话,我并没有做活着的心理准备。”
王师长点头说:“就按你说的做吧!天黑后,队伍出城,明天日军轰炸过后,我们再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