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末将非常赞同这个提议,不管是否与荷兰人开战,那些海盗也应该予以围剿,还百姓以太平的生活。”
很显然,众人并不意外郑芝龙的回答,反而觉得这是识时务的表现,然而,让他们吃惊的却是,郑芝龙接下来的话语,近乎于自断后路,将自己置身于悬崖之上,一个不慎,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落得一个粉身碎骨,轻言允诺,实乃不智。
“元帅,末将请求打头阵,愿意身先士卒,剿灭那些海盗,若是有丝毫的畏缩,懈怠不前,甘当军法处置,哪怕是身死,也无怨无悔,毫无怨言。”
这一刻,大厅里再次寂静了下来,针落地的声音尤可闻,即便是有着针对之意的朱一冯,也很意外,郑芝龙居然就这么立了一个军令状。
毫无疑问,即便是郑芝龙频频释放善意,逐渐放开了对郑家军的控制,朝廷可以安置更多的人进去,然而,去年之时,随着郑芝龙一同接受招抚的李魁奇,降而复叛,使其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使得招抚政策蒙上了一层阴霾。
自然而然地,朝廷对郑芝龙的信任也是随之大减。
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着头,郑芝龙始终保持着这种姿态,面对着朱一冯,等待着对方的回应,隐隐僵持了起来,就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如果元帅不答应,末将就不起来。
此时,朱一冯无视他人投过来的目光,眸子里闪烁着幽幽之光,不断打量着郑芝龙,忽然地,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心里已然明白,郑芝龙这是在雪耻,这是想重新获得朝廷的信任。
转念间,朱一冯微微颔首,淡淡的回道:“好,本将军答应你的这个请求,你就是围剿海盗的先锋官,而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个李魁奇,降而复叛的海盗。”
此言一出,正中郑芝龙的下怀,语气中带着丝丝感激之意,朗声回道:“末将遵令,谢过元帅!”
“好了,郑芝龙,起来吧~”
缓缓站了起来之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郑芝龙并未返回座位,而是双手一抱拳,面露恭敬之色,再次说道:“元帅,对于围剿李魁奇这一海盗头目,末将这里有一计,定能将其斩杀。”
“喔~是何计策?”
朱一冯的声音拉得很长,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针对之意,这句话也问出了他人的心声,众人也是满怀好奇之意,来了兴致,一同转而看向郑芝龙。
“元帅,各位大人,根据末将得到的消息,李魁奇降而复叛之后,野心极大,想要成为东南沿海的霸主,替代末将以前在众海盗中的位置。可奈何,此人的心胸极为狭隘,格局太小。”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在自己的海盗队伍之中,排斥异己,大肆搞清算,凡是曾经与末将交好之人,都是他打压与清算的对象,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放逐。”
“因此,李魁奇的内部可谓是问题重重,存在着严重的隐患,已经是人心惶惶,有不少人心生再降之意,前几次的交战之中,尤其是与李魁奇实力相当的郭芝葵,多是消极怠战。”
......
随着郑芝龙的讲述,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每个人都是眼前一亮,眸子里精芒闪闪,他们一点也不怀疑郑芝龙有这个情报收集能力,后者的麾下有一个天地会的存在,就是专门用于搜集情报。
至于郑芝龙会不会耍诈,与李魁奇、郭芝葵暗中勾结,来一个什么里应外合之类的奸计,众人一点也不担心,不仅仅是因为东南水师已经初具规模,具备相当的战力。
主要还是在于,郑芝龙的那些心腹已经被分散开来,郑家军也不是铁板一块,郑芝龙的家人也全在泉州,始终在锦衣卫和东厂的监视之下。
更何况,既然是招降,招降郭芝葵;既然是使用离间之计,离间李魁奇与钟斌二人的关系,郑芝龙又是身先士卒,亲自围剿,那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中什么里应外合之计?
毕竟,官军始终位于幕后,担任着驰援的角色,并不是负责围剿的主力。
“好,郑将军,围剿李魁奇这股海盗,就按照你的这个提议来办,就由你来负责,亲自坐镇指挥。”
朱一冯爽朗的大笑一声,神色变得亲和起来,不等郑芝龙做出回应,进而继续说道:“尽管放心,李魁奇这股海盗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本帅也会给予你的刘五店渔兵以支持,六百多人全都配备火器,火药充足。”
“而且,在你围剿李魁奇的过程中,地方的军队还会做出配合,阻止其他的山贼骚扰,支援李魁奇;附近的水师也会做出相应的行动,狙击与阻止其他海盗的干涉。”
“总之一句话,你只要围剿李魁奇就好,不用担心其他的海盗干扰,以及火药不足的问题。”
听到这番话,郑芝龙顿时为之大喜,面露感激之色,虽然只是装备了六百多人以火器,但是,根据他亲眼所见到的那些火器的威力,先是名曰虎蹲炮的一通轰炸,然后就是手持三眼铳、迅雷铳这些连发火器,发起冲锋,就算是敌人数倍于己,也是胜券在握。
即便是海战,有着红夷大炮和火箭这两样火器,可以进行远距离攻击,李魁奇的战船也将会损失惨重,还未短兵相接,就已经折损大半。
所以,有了朱一冯的这个允诺,郑芝龙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灭了李魁奇,尽管敌我的兵力相差悬殊,自己只有六百多人。
毕竟,围剿李魁奇,不仅仅是强攻,依靠火器取胜,还有一个离间计,离间李魁奇与钟斌的关系,从而达到瓦解和削弱敌人实力的目的。
到时候,只要再好好运筹一下,和钟斌来一个里应外合,必能一击命中,打败李魁奇,并能将其生擒活捉。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之时,郑芝龙脸上的兴奋光芒愈发的炽盛,那股自信之意愈发的浓郁,对于朱一冯愈发的感激,双手再次抱拳,朗声道:“谢过元帅,末将绝不会辜负众望!如此条件,若是还不能取胜,还不能擒获李魁奇,末将甘担军法从事!”
“好,郑将军,有你的这句话,本帅就放心了,坐回去吧~”
渐渐地,随着又一番的商议和安排,大厅里的气氛愈发的轻松愉快起来,众人看向郑芝龙的目光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么的排斥与抵触。
不久之后,众人相继离去,大厅里只剩下了熊文灿和朱一冯二人,两人的神色早就恢复了正常,没有了那份和善般的笑意,而是平静地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