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思绪翻飞之际,袁崇焕已经从无以复加的震撼之中清醒了过来,从内心深处,尽管觉得这有一些不现实,但还是不得不认同崇祯的这个条件,向后金索要这么多人。
毕竟,皇太极虽然雄才伟略,颇具开国之君的景象,但是,若无谋臣的相助,依旧无法成就大事。治理一国,一人之力,终究会有穷时!
至于女真族之中,能征善战之辈不少,但具有治国之能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不过寥寥十几人,远远不能满足后金的需求,而汉人的治国辅助君王的能力,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在了皇太极的视野。
现在,朝廷却要一下子索要这些汉人,无异于葬送了皇太极的强国之梦。
这一刻,心领神会之下,袁崇焕又有一丝明悟,忽然回味出了孙承宗之前的那番言语,又有另一层意思,不断地在强调一点,今日的朝廷,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
简而言之,也就是说,如今的大明王朝,更加具有实力,更加的有底气,不必一味地迁就周边国家,以及那些少数民族,一切都要按照大明制定的规则来办。
否则的话,大不了就是一战!
一通百通,在这一瞬间,袁崇焕这才真正地明悟了,想通了一切,这也就能够解释的通,当今的皇上为何那么的强势?为何辽东的局势刚刚稳定,朝廷再次挑起战端?
一切都是因为,朝廷正在布局,正在酝酿一个很大的局,在未来的某一天,不仅仅是在大明境内,还有周边的国家,都要按照大明制定的规则行事。
而后金,无疑就是大明立威的最好对象!
就在两人相对沉默之时,两人各怀心思之际,这个时候,刘兴祚自外面走了进来,在他抱拳施礼的时候,刚想要说什么,孙承宗却是抢先淡然笑道:“刘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显然,听到孙承宗的询问,尽管刘兴祚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自然之态,保持一颗平常之心,但身形还是为之一滞,顿了那么一瞬间,脸上更是闪过一丝迟疑之色,有一些吞吞吐吐地反问道:“大人,末将听到一些风声,朝廷将会向建奴索要那些叛将,并将其在大明处斩,不知是真是假?”
“嗯,确实有这件事情~”
回应之时,孙承宗的神色为之一敛,变得认真了许多,有一些奇怪于刘兴祚的神情微妙变化,心间弥漫着淡淡的疑惑之意,更是进而问道:“刘将军,怎么了?”
此刻,刘兴祚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听到的那些风闻,之所以这个消息还未传播开来,仅限于一些高层人物,就是在于,增加这个事情的成功可能性。
毕竟,如果弄得人尽皆知,即便皇太极有心交出那些人,也无法做到,谁也不会愚蠢的等死,那些投奔后金的汉人,还不可能那么的愚忠,为后金甘愿受死。
与此同时,刘兴祚的心里,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遥想当初,皇太极派大军东征朝鲜之时,两国议和之时,结成所谓的“兄弟之邦”之际,不也是有着相同的情境吗?
皇太极让朝鲜王处决那些敌视后金而亲明的官员。
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轮到了后金,皇太极也要面临同样的抉择,迫切地想要和谈,而不得不交出那些武将和官员,只是更加的凄惨一些,牺牲的人更多。
这个时候,袁崇焕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顺着孙承宗的目光,也看向了刘兴祚,眉宇间有一丝疑惑之色,这位归来的将军,在收复辽东之战中,可是起着不小的作用,又是以袁可立马首是瞻,究竟是什么事情,不去找袁可立,却跑到了这里?
不管怎么说,同为老臣的袁可立,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之一,地位并不比孙承宗低。
“而且,刘将军,据本官所知,不仅确实有这件事情,作为议和的条件之一,建奴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皇太极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情,若无意外的话,等到皇太极做好了调整之后,那些叛将降臣就会交给咱们大明,由本官接手,押送到京城。”
无疑,听到孙承宗的这一番话,不仅刘兴祚的神情微微一变,闪过一缕莫名的情绪,就连旁边的袁崇焕,神情也是为之一呆,神色敛了敛,没曾想到,事情进展地居然这么顺利?发展的如此之快,让人为之咋舌?
实在是,以袁崇焕对皇太极的了解,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这实在是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即便是委曲求全,不得不做出牺牲,也不可能这么快,应该是拖延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然而,事实却是,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之下,皇太极不仅屈服了,答应的还是这么爽快,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尽管他是最早知道这个条件的知情人之一,在还没有那份名单的时候。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一些异样起来。
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氛围之中,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刘兴祚脸上的迟疑愈发的明显,似乎是心里有着某种声音在催使着他,最终还是面露决绝之色,好像下定了某种莫大的决心,缓缓开口了。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末将在后金之时,准备叛离后金,重回朝廷,事情曾经有过败露,多亏李延庚的相助,多方运作之下,末将才能保住性命,重获努尔哈赤的信任。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作为内应,协助朝廷的大军收复盖州等地。”
“而且,以往之时,后金多次发兵大凌河和宁远之时,多是李延庚派遣他的心腹家丁,通风报信,通过末将这里,才能及时地向朝廷通报消息。”
“因此——因此,听说朝廷要向后金索要那些叛将降臣,将其押到大明,处决于京城,末将就想......”
刘兴祚的话音戛然而止,有一些忐忑的看着孙承宗与袁崇焕,尽管话语没有说完,但联想到之前的言语,两人又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要做什么?
为李延庚求情,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这个时候,孙承宗与袁崇焕相互对视了一眼,在这一瞬间,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共识,孙承宗并未回应什么,而袁崇焕却是开口问道:“刘将军,你所讲的李延庚,莫非就是朝廷的第一位叛逃到后金的边将,李永芳的长子,那个李延庚?”
“嗯,是的,大人,正是那个李延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