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了,文武百官相继离去,周道登却被留了下来,和崇祯一起向着偏殿走去,紧随其后的周道登满脸的疑惑之色,不解地看着崇祯的背影,心思涌动间,不断地暗自猜测着,皇上独独留下自己的用意是什么?
“来人啊,给周阁老看座~”
“谢主隆恩,体恤老臣的年迈~!”
然而,刚一走进偏殿,踱步而行的过程中,崇祯对着远处的太监招了招手,朗声来了这一句,周道登也连忙回应了一句。
一说一应之间,崇祯也已经走到了书案的旁边,坐下来了之后,等到周道登也做好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周阁老,对于那份官员的选派名单,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头绪?知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呃~”
周道登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只是坐了半个屁股,显得恭敬和拘谨无比,听到崇祯的询问,明显错愕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了起来。
“皇上,您也知道,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大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魏忠贤风波,牵连了许多的官员,被半管夺职,沦为庶民,或者被问罪下大牢,发配到边境等苦寒之地,教化民众,亦或是被处斩。”
“而且,先不说迁移灾民和取消土司制度,任用了大量的官员,到地方主政一县、一州、一府,在各个衙门为官,单单是朝廷新成立了商部和皇家科学院,也用掉了大量的官员。”
“还有就是,皇上,如果不是您重新启用了大量的官员,恐怕朝廷的运行早就变得缓慢了起来,早就出现了官员非常短缺的问题。”
整个过程中,崇祯的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容,显得很是有耐心,对于周道登的这一番话,没有任何的言语回应,显得异常的镇定和平静,只是问道:“周阁老,如果取消两京制,你觉得如何?”
“取消——两京制——”
周道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呢喃一般的复述了一遍,愣愣地看着崇祯,不仅仅是没有听明白崇祯的意思,没有跟上天马行空般的跳跃性思维,这种谈话方式,更是震惊于这个消息。
砸人饭碗,断人前程,不下于杀父之仇......
一想到这里,周道登转瞬就反应过来,明白了崇祯的意思,为何要取消两京制,虽然还不算是砸人饭碗和断人前程,但也是变相的降职处理。
“那个——皇上,真得非要这样做吗?”
周道登满脸的难以相信之色,还是有一些发呆的看着崇祯,说话都有一些不利索起来,而崇祯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依旧笑呵呵的看着周道登。
“周阁老,朕就想要问你,南京的那套朝廷机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还有什么意义吗?”
连连反问了一句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等周道登回答,崇祯进而又说道:“不要说什么祖宗之法不破、通常惯例、先皇遗留下之类的鬼话,不要那这些话搪塞朕,就跟朕讲讲,他们有没有什么实用之处。”
一时间,周道登回答不上来,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犯难了,两京制的存在,在大明的历史之上,也代表着两个种类的朋党,代表着两个文官集团,京师由东林党把持,南京由浙当把持。
毫无疑问,两京制的存在,虽然同属中央机构,多有相同之处,彼此独立,各不统属,地位相似,但权力却是远远不同,南京的中央机构的管辖范围,仅限于南京。
自然而然地,相应的南京五军都督府、六部、通政司、都察院等衙门,形同于虚职。
看到周道登迟迟不肯回答,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崇祯没有动怒,也没有继续为难对方,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取消两京制,解散南京的那套中央机构,就能腾出来许多官员,一解燃眉之急,解决现在官员短缺的问题,你和韩尚书也能及时而顺利的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崇祯深深看了一眼周道登,话锋也是随之发生了转移。
“周阁老,朕知道,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愿意开口,原因无非是有二,其一,不愿意得罪人,毕竟,解除南京的那套中央机构,相应的官员,尽管还会予以一定的职位安排,但势必会有不少官员和将领的官阶就会有所调整。”
“其二,说白了一点就是,所谓的两京制,经年累月之下,也就形成的两个派系,东林党和浙当,两者虽然相距千里之遥,但却是极为排斥,虽不是势如水火,但也是相差不多。”
“据朕所了解的情况,尤其是在万历三十九年之时,进行京官考核,京师由东林党主持,浙、齐、楚等为首的官员代表性人物,多被罢黜;而由浙党主持的南京那边,相应的东林党官员,也是尽遭排斥。”
渐渐地,周道登的神色发生了变化,由一开始的不自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不敢再正是崇祯的目光,一副心虚地模样。
大明的党争虽然不断,朋党的种类众多,涵盖了各个道(省),几乎都有相应的党派,但诸多党派却有一个默契的共识,从未将这些党派之分,公之于众,尤其是在皇帝面前,大谈特谈。
毕竟,虽然各个党派之间的争权异常激烈,但还是知道一点,朋党之争,历来是帝王极为忌讳之处,众人心里清楚就行,可以私下议论,却不能如此大谈特谈。
“那个——皇上——朝廷怎么可能——”
周道登有一些心虚,额头都沁出了若有若无的细汗,实在是这个话题太敏感的,敏感地一提起就让人眼皮直跳,想要否认,但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随之更是被崇祯给打断了。
“周阁老,朕还想问你一句,相比于天下苍生,相比于江山社稷,相比于大明的未来,某个人或者某个党派的利益,哪个更为重要?”
“皇上,当然是前者!”
就算是再心虚、再忐忑,周道登还没有老糊涂,当然知道该如何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予以了肯定的答复。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