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城找借口将缙云楼外的护卫都遣走后,高绍便将拿布蒙头盖脸的李骑驴从侧门带进院子。
高绍从后面捂住李骑驴的嘴,叫田城拔刀刺入李骑驴的胸口。
待其气绝不在挣扎之后,高绍又飞快在往南一些的院墙上搞出些攀爬过来的痕迹。看到高绍悄然离开,田城便大叫有刺客,拔刀连刺,李骑驴刚死片晌,刀刺入身体,鲜血照旧喷出,溅了田城一身,这时候外院的护卫冲过来,只是看到田城手刃刺客的场景。
而韩谦刚回到兰亭巷韩家大宅不久,刚假装脱衣睡下,郡王府的人便骑马赶来砰砰砰敲响大门:“韩大人,有刺客夜闯郡王府,殿下请韩大人即刻赶往郡王府。”
韩谦这才假模作样的穿好衣裳,而且戏要演全套,还特地穿上革甲,带着赵无忌、奚发儿等人牵出马,往郡王府飞驰而去,也不管急如骤雨的蹄声踏声多少人的美梦。
三皇子出宫就府,遇到刺客也不是头一回了,但哪怕刺客刚摸进郡王府,连内宅的门在那里都没有摸着,就已经被田城连刀刺死,也绝没有人敢等闲视之。
韩谦赶到郡王府,信昌侯李普、陈德、沈漾、郑晖、王琳、高承源、郭亮、张平、郭荣、李冲、郑兴玄等人前后脚都赶过来。
“劳烦张大人即刻派人进宫传讯,又发生这等事情,必需第一时间报与陛下知晓。”韩谦没有去见三皇子,而是直接赶到缙云楼的庭园里,看到死尸被连戮三刀,又抬头看院墙攀爬过来的痕迹,确定田城、高绍所做的手脚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后,便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张平说道。
“已经派人进宫了。”张平说道。
“那我们就封锁现场,等陛下的旨意吧,这案子或许还得是内侍省直接处置吧?”韩谦看向沈漾,征询的问道。
“你不觉得这人脸熟?”李冲压着声音提醒韩谦道。
李冲他们都比韩谦住得进,已经初步勘验过现场。
“哦!”韩谦蹲下来,拿手拨了一下死尸的脸,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满面狐疑的朝幽禁冯家兄弟的院子看过去,问亲事府典军高承源:“那边院子有没有加派了人手?”
虽然冯翊年后出入郡王府的次数不多,但他身边几名扈随的脸,郡王府里很多人都认得,韩谦却也没有必要故作不识。
“已经派人给他们三个上了脚铐。”高承源说道。
作为亲事府典军,高承源实际担当的就是之前侍卫营指挥的角色,只是此时武官级衔更高。
郡王府内外的守卫都是他一手负责,虽然刺客刚潜进来就被田城撞见杀死,但高承源肩上承受的压力不小。
在一切查清楚之前,高承源自然是先下令将冯缭、冯翊、孔熙荣关押起来。
“他们知道什么?”韩谦问道。
“人刚潜过来,就被田城撞见,应该还没有接触,我也是以防万一才给他们上了脚铐,却没有问他们话。要不,你去试探一下他们?”高承源问道。
高承源作为亲事府典军,官阶要比韩谦高一截,但他知道韩谦在三皇子眼里的地位。
高承源绝对不相信韩谦跟刺客有关,但刺客从缙云楼这边潜入郡王府,更有可能是过来跟冯家兄弟联络,同时又是韩谦念及以往情谊,将冯家兄弟幽静在郡王府,这事真要让内侍省接手去查,特别是内侍省大多数的宦官又都是安宁宫的人,高承源觉得有必要让韩谦跟冯家兄弟先通个气,免得被安宁宫的人搞出些事情牵累进去。
韩谦看了左右一眼,跟沈漾说道:“沈漾先生,你们先去见殿下,我耽搁一会儿就过去。”
韩谦要单独去见冯家兄弟,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既然里里外外都加强了护卫,他们便先去内府见三皇子。
韩谦走进幽禁冯家兄弟的院子,示意侍卫守到院子里外,不要站在廊前妨碍他跟冯氏兄弟说话。
冯缭坐在角落里,脸也不看韩谦一眼,孔熙荣满脸怒气,却是冯翊先忍不住,压着声音斥问韩谦:“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骑驴这杂碎明明是在你手里,突然闯进郡王府,被田城所杀,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有没有将这事跟别人说?”韩谦见已经有侍卫暗中将李骑驴闯府被杀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了,心想这倒省去他的铺垫,故作惊惶的问道。
“韩谦你心狠手辣,我们有胆跟别人说这事?”冯翊气鼓鼓的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他娘快说出来,即便要杀我们,也请给个痛快!”
“冯缭兄不会以为这事是我要故意害你们吗?”韩谦一脸委屈的问冯缭。
这恰恰也是冯缭百思不解的地方,他实在猜不透韩谦有害他们的动机,但是李骑驴被韩谦扣押住,韩谦也是拷问李骑驴之后才知道他们的行踪。
见冯缭不说话,韩谦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能守住口,还算是幸运的,我刚才看到李骑驴,就担心你们情急之下说漏嘴——内府局的人两天前就将李骑驴押走了!目前郡王府里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李骑驴曾被我扣押,又被内府局的人暗中押走!”
“啊!”冯缭霍然立起,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难道我能跑到陛下跟前去问吗?这事我只能装不知道,你们便是嚷嚷出去,我也不会认的。”韩谦苦笑道。
见韩谦一脸畏惧的样子,冯缭没有说什么。
冯家这样的遭遇,朝中谁还敢乱说话?再说韩谦今日刚受到召见,指不定青云在即,又怎么会做得罪内府局的事情?
冯翊却咬牙切齿的问道:
“难不成到现在,他还以为我们有什么财货隐瞒住没说不成?”
“不管陛下怎么想,又或者想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在殿下面前替你们作保,这事与你们绝无关系,”韩谦说道,“要是内侍省派人过来讯问,你们便推说不知,也就多委屈两天,我接你们去雁荡矶庄院——我估计着,冯家人那边可能还要多折腾两天,但也应该没有什么了,除非你们真有什么隐瞒,被他们看出蛛丝马迹了!”
“你不信我们?”冯翊急得就要指天立誓。
“别别别,跟我真没有关系,我信或不信,真不重要,”韩谦摊手说道,“我在殿下面前已经够坦诚了,而且我经营匠坊、货栈、钱铺之能,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想敛财,自有敛财之道,不会去贪图横财。所以我还是会替你们说话的,而你们即便有什么隐瞒,最后也不会牵连到我头上来,别人只会说我是受你们蒙蔽。”
“冯氏倘若能有再起之日,绝不会望你今日之情。”冯缭沉声说道。
安顿好冯家兄弟之后,韩谦便赶去内府,这时候满脸困倦的沈鹤带着几名小宦以及宫里侍卫赶过来。
沈鹤看韩谦的眼神充满幽怨,摆明了是抱怨韩谦什么时候设局不好,偏偏在这凌晨子时,在他睡得最舒服的时候,将他从宫里拖出来合演这出戏。
沈鹤在韩谦、沈漾、郑晖、陈德等一群人的簇拥下,又到缙云楼看了一圈现场,确认死者身份乃是冯翊身边的旧部后,便安排手下宦官去讯问冯家兄弟,他们则到内府去见三皇子。
“三殿下、沈大人,你们觉得这案子是怎么回事?”沈鹤给人的印象是向来油滑,他开口说话也符合向来的调性,就是先让这边说话,他再酌情掌握分寸,这样他便能将事情办好,又哪方面都不得罪。
“冯缭、冯翊幽禁在府里,冯家人或许担忧他们的安危,才派人过来探望,应无谋害殿下之意。”韩谦直接给这事定性。
“是不是如韩大人所说,还是要审问清楚才好,事关殿下安危,便无小事。”王琳说道。
韩谦看了王琳一眼,心知他说这话未必是跟他唱反调,实是他跟冯家没有什么交情,这事既然发生了,怎么也得闹个天翻地覆,才能显示郡王府的存在,或许在场有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心思。
冯家已经是落水狗,这案子怎么挖,都是折腾冯家人。
韩谦看向沈漾,问道,“沈漾先生,您觉得呢?”
沈漾沉吟片晌,说道:“韩谦推测在理,但还是尽可能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又看向沈鹤问道,“沈大人,你觉得呢?”
“这事还是看你们啊,”沈鹤说道,“陛下午夜才睡下,已经被惊醒过一回,要真没有什么紧要的,我可不想回宫再喊醒陛下。”
“父皇身体重要,这事就不要再惊忧父皇了!这案子明日报大理寺并查吧!”杨元溥这时候一锤定音的说道,他们的目的是打草惊蛇,而非其他,也只有谁都说不好的悬案才会让冯家部曲、奴婢西迁变得顺理成章。
其他人又哪里知道三皇子与韩谦、沈鹤三人的心思,心里想皇陵崩山案乃是由大理寺少卿郑畅主审,虽然冯文澜、孔周畏罪自杀,这案子差不多就算是结了,但对冯家人的监押还没有结束。
而对冯家族产的查抄,也主要是大理寺牵头御史台、刑部进行。
现在三皇子将今夜之事当成皇陵崩山案的小插曲,交给大理寺并查,却也合情合理。
要不然的话,真要去大肆折腾冯家人,或许外人会误解陛下并不想对冯家人手慈手软,朝中难免又是一阵惊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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