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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颍川

豫州,颍川,阳翟县。

县郊的一处宅子里,一个瘦削的青年,正在屋檐下饮酒赏雪。

青年叫郭嘉,十九岁,或者说二十也行,反正再一个月就过年了。

他穿着一身蓝袍,因为太瘦,袍子显得有些宽大,再加上不修边幅,额头两侧垂下几绺头发,看上去倒有些浪荡子的模样。

天上飘着零星小雪,屋檐下只一张案几,郭嘉并没有如寻常士子那般跪坐,而是席地而坐,左臂斜倚在案几上,支着脑袋,右手拿着酒壶,隔上一会儿,便仰头往嘴里倒一些。

此时他已经有了些醉意,双眼迷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要说这颍川郭氏,也是数得上的大族,其祖上乃是宣帝时的曹掾郭弘,郭氏以律法传家,其子孙为公者一人,廷尉七人,侯者三人,刺史、侍中、中郎将者二十余人,侍御史正监平者甚多。

家族兴旺了,便要开枝散叶,地位身份不同,传下来的家业自然也不同,如今外人提起颍川郭氏,都只知县城的那个郭氏,其公子郭图,此时正在袁本初账下做谋士。

而郭嘉这一支,则是与主家极远的旁支,虽仍以《小杜律》为家学,却是血脉凋零,这一代甚至就郭嘉这一个独苗,而且家中几代都不曾为官,已算不得士族,而是彻彻底底的寒门了。

但寒门可不等于庶民,虎死音犹在,再怎么落魄的旁支,毕竟还挂着一个郭字。再加上郭嘉自小聪慧,且性格洒脱,县中世家子弟们慕其才华,都愿与他交往谈论。

郭嘉聪慧好学,每与人谈论,都会记在心里,互相印证,如此长久下来,渐渐便能说出些独特的见解,那些世家子都很惊奇,更是推崇和看重他。

但如今乱世,那些旧友或为家族,或为抱负,一个个都去了各地诸侯那里,便也没有人再来与他谈论,一个人在家颇是无趣,只能在此独自饮酒。

郭嘉好酒,和别人不同,别人饮酒,是喜欢那辛辣味道,或是晕乎乎的感觉,而他,只是为了暖和。

他自幼体弱多病,每遇季节变化,基本都会中招,且时有手脚冰凉之状。

第一次饮酒时,是友人所劝,初入嘴尚觉得苦辣,但下了肚之后,却只感到通体一股暖意,从此,便迷上了这滋味。

一阵寒风吹来,郭嘉身子一哆嗦,嘴角笑容散去,仰头便要灌酒,却发现倒不出来了,摇了摇酒壶,他无奈地站了起来,准备回屋添酒。

“希律律~”

却听见外面有马匹嘶鸣,且有些嘈杂的衣甲声,像是军队。

郭嘉扭头向外望去,隔着低矮的院墙,他看见百来个骑兵和几辆马车,中间那辆颇为华贵,前有导车后又从车,还有佩剑骑吏在前开道。

“三公车驾...”郭嘉晃了晃脑袋,喃喃道:“荀氏吗?不对,荀氏哪来这么多精锐骑兵?莫不是我喝多了?”

郭嘉倚在屋门上看着那车队过去,才摇摇头转身进屋添酒。

那车队一路进了县城,来往行人皆好奇围观。虽然颍川多才俊,可如此华丽车驾却也很少见到,倒也有些人认出是三公车驾,慌张地跑回家里去禀报。

马车行至城中时,便有荀氏族人来到了车前:“敢问可是司空车驾?”如今的司空是他们家的荀爽,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别的会来。

开路的骑吏答道:“此乃相国府车驾,还望各位让出条道路。”骑吏倒也不曾凶蛮,毕竟这是颍川,指不定哪家就有朝中的关系。

那荀氏族人听到相国府,面色微变,闪在一边,站定之后却有些尴尬,还以为自家老祖宗的车驾,在路上迎了一下,却让人看笑话了。

骑吏此时却止步不前了,他只听戏忠说是家在城东,却不知具体位置啊,只好问那荀氏族人:“这位先生,能否告知戏府在何处?”

那荀氏族人闻言一愣:“戏府?这城中不曾听说什么戏府啊。”他以为既是相国的人,想必是找世家中人的,这其中根本没有姓戏的啊。

骑吏想了想说道:“那这城中可有姓戏的人家?住在城东。”

“城东?”荀氏族人想了起来:“有,只有一家,家道中落,唯余孤儿寡母二人。”

此时他也明白了,原来是去找戏忠,那倒确实是个大才,这便说的过去了。看来这戏家,要重新崛起了,只是却不再是颍川戏家,要变成雒阳戏家了。

骑吏点头道:“那便是了,先生可否遣个下人引路?”

荀氏族人直接点头,招手喊过来一个下人带路。他们这些未发迹的族人,可不会管董卓此前劣迹,相国这个官够大,这便足以让他们好言相待。

骑吏道了声谢,驾着车向城东而去,那边虽也有些士族,但却是落魄小族了,建筑很是稀疏,偶尔还有些商贾的宅子,算是城中的下等区,路上的行人都觉得奇怪,如此华丽车驾怎么会去那边?

此时城中的一处建筑上,一个女子站在楼上眺望这车队,她叫刘脩,阳翟大长公主,这阳翟县城,算是她的封地,此处多有才子,她便也乐得待在这里,每日在高楼上看看,虽吃不着,好歹养养眼。

以她的身份,这些颍川大族却是不敢招惹,颍川文人,自申不害和韩非起,骨子里便传下了强烈的好政之心,各族都想着参与朝政,指点江山。

这公主是万万不能娶的,外戚不得干政。虽有之前何进这个外戚上位,可他却是身死的下场,再者,颍川人有他们的风骨和自信。

此时见这相国府车驾,这位大长公主不由动了心思,反正这里也呆腻了,不如回雒阳看看,雒阳的才子倒也不少,那边应该会比这儿机会大,虽然她在雒阳待了二十多年也没嫁,但保不准这次回去就嫁了呢?

想到就做,刘脩吐掉嘴里的果皮,转身下去收拾东西,她要搭个顺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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