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川府之中,有一延绵险峻之深山,名曰“大巴”。
巴山深处,有一人间仙境之府邸,名曰“唐门”。
蜀中唐门,中原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暗器、毒药独步天下,轻功虽不及暗器、毒药的名头响亮,但同样可称天下一绝。
单论武功,蜀中唐门在江湖中并不算出类拔萃。但论威慑力,唐门堪称江湖翘楚。江湖中人提起唐门,甚至比提起贤王府、金剑坞这类武冠天下的势力,还要忌惮三分。
唐门的毒药、暗器,令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任何人一旦被唐门盯上,暗器无防,中毒无解,十之死。
因此,唐门在江湖中给人留下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之感。
八月二十三,唐门总管唐辕,于议事堂召集六房之主商议“天女织衣”外泄之事。
时至今天,唐辕从西京府回来不过寥寥数日,却已是第三次召集六位房主议事,足见他对唐门暗器外泄一事的重视与担忧。
清晨,唐门议事堂内鸦雀无声,静如死寂。在唐辕阴沉而冷厉的目光审视下,六位房主无不俯首低眉,谁也不敢擅自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压抑之气。
“唐门的九大家训,你们可还记得?”
唐辕的语气冰冷而尖锐,如一把开锋利剑,直戳六位房主的心底,又道:“第一条便是唐门的暗器、毒药、武功,一律不得外传。如今,竟有外人堂而皇之地使用唐门暗器‘天女织衣’,在辰州杀人栽赃。此事我一回来便命你们严查到底,今天是最后期限,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家主正在闭关,尚不知此事,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惊动他老人家吧?”
“是!”唐辕此话一出,六位房主无不面如白纸,战战兢兢地齐声应和。
“内戒房房主唐修、暗器房房主唐寂,出来!”
唐辕一声喝令,两位灰发苍苍的六旬老者迅速起身,一左一右快步行至大堂中央,面对唐辕冷厉的目光,二人的面色难堪之极,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内心十分紧张。
“唐寂,‘天女织衣’是暗器房三大杀器之一。”唐辕幽幽地说道,“此等暗器,即便是唐门弟子也难以接触。我很好奇,那些蒙古人是如何得到的?”
“这……”
被唐辕当面质问,唐寂的老脸一阵变颜变色,仓惶解释道:“回总管,这几日老朽已对暗器房弟子一一严查拷问,但并未……并未察觉可疑之人……”
“唐修!”
唐寂话音未落,唐辕的目光陡然一转,厉声喝道:“你身为内戒房房主,负有监察内审之责,所有唐门弟子的一举一动,皆在你的视野之中。如今唐寂说内鬼不在暗器房,那你来告诉我,天女织衣是谁人外泄的?”
“总管息怒!”相比起唐寂的唯唯诺诺,唐修的紧张忐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被唐辕一声呵斥,唐修吓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同时汗如雨下,面色惨白。
“我要听的不是‘息怒’,而是‘交代’。”唐辕沉声道,“别告诉我,你也没查出内鬼?”
“确实……确实未发现可疑弟子……”唐修语气颤抖地回道。
“呵!”唐辕气极而笑,自嘲道,“好啊!暗器房没有内鬼,内戒房也没查出可疑之人,难不成是‘天女织衣’自己飞出去的?还是蒙古人潜入唐门偷走的?”
此言一出,外戒房房主唐彰登时脸色一变,急声道:“总管,此事断无可能!唐门所有出入的地方,皆已布下重重机关,可谓天罗地网,百密无疏。莫说是人,就算是只苍蝇、蚂蚁都不可能蒙混进来。这一节,在下敢以项上这颗人头担保!”
“哦!”唐辕似笑非笑地轻应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是你的责任?那你们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门屹立江湖上百年,历经数代而不衰,靠的就是暗器、毒药的不传之秘。”唐钰冷冷地说道,“我们不同于其他门派,‘独门’二字,对我们而言重如性命。研制这些暗器、毒药,无不耗时极长,耗费甚巨。因此每泄露一件,对唐门都是无法估量的损失。倘若有朝一日,外人拿着我们唐门的暗器来对付我们自己,岂不是奇耻大辱,贻笑大方?”
“知道的是一件‘天女织衣’,不知道又有多少?”一品房房主唐仞阴阴地插话道,“天女织衣乃是重中之重,如此机密都能外泄,更何况其他的寻常暗器?”
“不错!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彻底斩除后患。”
“唐门现已是人心惶惶,若不能查明真相,只怕弟子之间难免相互猜忌,这对大局稳固极为不利。”
“既然内部查不出究竟,总管不妨发出一道江湖追杀令?捉住那些盗取暗器的蒙古人,严刑拷问,不信他们不说!”
一时间,议事堂内喧声渐起,众说纷纭。
唐辕面沉似水,冷声道:“发出江湖追杀令?说的轻松!这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我唐门暗器被外人窃取?甚至连我们自己都没本事查出缘由?你们不要脸,我要脸,家主及唐家的列祖列宗同样也要脸面。”
“这……”
“天女织衣出于暗器房,因此暗器外泄,唐寂难逃其责。你,应担首罪!”唐辕语气冷漠地说道。此话一出,唐寂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唐辕不理会唐寂的反应,继续说道:“内戒房监管不力,唐修有失察之责。”
“是……”唐修有气无力地低声应道。
“限你二人,在三个月内查清此事。到时若仍一无所获,便家法处置。”唐辕目光阴狠地盯着唐寂、唐修,咬牙切齿地说道,“依家法,唐寂将亲身领略一下‘天女织衣’的威力。至于唐修,则断去四肢,做成人彘,以儆效尤!”
“嘶!”
唐辕此话,令唐寂、唐修吓的双腿发软,双双瘫软在地。至于另外四位房主,则面色肃穆,看向唐寂二人的目光略有同情,但谁也不敢替他们向唐辕求饶。
“散了!”
匆匆留下一句,怒气冲冲的唐辕便径自起身离去。
唐仞、唐彰、唐钰先后离开。片刻之后,议事堂内只留下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的唐寂、唐修,以及一位三十岁上下,模样甚为俊秀的年轻男子。
男子轻裘缓带,纶巾羽扇,面色白净,五官端正。身形略显几分削瘦,相貌虽谈不上英武伟岸,但却别有一番俊秀之气。
此人名叫唐易,休看他年纪轻轻,实则已是唐门金玉房的房主,执掌唐门财权,肩负守护、壮大家业之重任。
唐易武艺不俗,头脑更是聪明。自幼博览群书,博闻强记,练就出一目十行而过目不忘的本事,颇受家主和总管的喜爱,再加上其出身正统,乃唐家嫡系,因此年纪轻轻便被赋予重任。
唐易并未让人失望,金玉房在他的执掌下,唐门弟子的衣食住行,一切应用之物从未缺失半点。他非但守业了得,创业更是不俗,慧眼独具,掌财有方,令唐门家业风风火火,蒸蒸日上。
更有传闻,唐易之所以倍受重用,是因为唐门有意将其培养成为未来的家主。
“二位叔父,快些起来吧!当心着凉。”
唐易上前,亲自将心事重重的唐寂、唐修搀扶起来。
他们三人虽地位相等,但论资排辈,唐寂和唐修都算是唐易的叔父。
“易儿。”唐修老泪纵横,拽着唐易的胳膊,连连叹息道,“老夫一生谨慎小心,却不料临老竟晚节不保。唉!”
“唐易,你一向聪明过人,此事你可一定要替我们想个法子。”唐寂苦涩道,“唐门戒备森严,暗器房更是机关重重,绝不可能有人未经我允许便私自偷走‘天女织衣’!”
唐修哀怨道:“有可能接触‘天女织衣’的弟子,我已明察暗访,一一查证,绝无半点可疑。既不是外人偷走的,也不是府内弟子外泄的,‘天女织衣’究竟是如何被蒙古人得到?难道真如总管所言,是它自己飞出去的?”
“总管所言不过是一句气话,二位叔父不必当真!”唐易思量道,“刚刚有总管在此,有些话我不方便直言。其实除内鬼、外贼之外,还有第三种可能。”
“什么可能?”唐寂、唐修异口同声地追问道。
“仿制!”
“仿制?”
唐寂、唐修显然被唐易的话吓了一跳,二人对视一眼,脸色尽是诧异之色。
“不错!”唐易点头道,“出现在辰州的‘天女织衣’,极有可能是被人仿制的。唐门根本没有鬼,而外人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暗器房。”
“这怎么可能?”唐寂连连摇头道,“天女织衣乃暗器房三大杀器之一,其制造难度和繁复程度远非常人想象,可谓难如登天。如若无人指点,外人根本不可能仿制。”
唐易讳莫如深地反问道:“敢问叔父,‘天女织衣’从何而来?”
“自然是研制而来。”唐寂狐疑道,“有何不妥?”
“这便对了!”唐易神秘地笑道,“既然有人能将它从无到有地研制出来,又为何不能将其仿制出来?”
闻听此言,唐寂、唐修同时脸色一变,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唐易,研制‘天女织衣’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当年,暗器房可是花费足足七年时间,方才研制成功,岂能被人轻易仿制?”
“外人当然不能轻易仿制,可若是熟悉它的人呢?”
唐修心中一惊,凝声道:“易儿,你似乎话中有话?你究竟想说什么?眼下我二人已是生死攸关之际,还盼你直言相告!”
“二位叔父不妨细细回想一下,当年负责研制‘天女织衣’的人是谁?而那个人……现在又在何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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