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
一见洵溱几人,柳寻衣登时脸色一变,同时眼中涌出一抹焦虑之色。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廖川朗声道,“大不了一死,何惧之有?”
“你们……”
“来者何人?竟敢胡言乱语,诋毁我家坞主?”
伴随着冷依依的一声厉喝,数十名金剑坞弟子迅速起身。一个个紧攥剑柄,虎视眈眈地盯着洵溱几人,随时准备拔剑攻杀。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很快便有分晓。”洵溱对金剑坞弟子的威胁视而不见,一双美目毫不避讳地投向殷白眉,含笑道,“殷掌门,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向绝情谷探明‘偷师’真相,不知小女子说的对否?”
“此话不假!”
“那好!”洵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今夜,不止柳寻衣和小女子不请自来,还有一人,也想来浔阳楼凑凑热闹。”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精神一振,纷纷向洵溱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脸茫然的柳寻衣匆忙环顾四周,低声问道:“你说的是谁?”
“我!”
不等洵溱作答,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自楼外响起。紧接着,唐阿富在常无悔和俏八绝的陪同下,快步走入浔阳楼。
此时,他们还押着一个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矮瘦男人。
“掌门,是绝情谷的人!”冷空阳眼睛一瞪,叱问道,“柳寻衣,你还敢说贤王府和绝情谷无关?你们分明是一丘之貉!”
冷空阳当众挑明唐阿富几人的身份,登时令在座之人大吃一惊,继而纷纷抽出刀剑,面露提防之意。
“唐阿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投罗网!”尹鹤风沉声道。
“殷掌门、尹长老,你们真以为这些人会帮你们对付绝情谷?”唐阿富冷笑道,“他们已是自身难保,又如何替昆仑派出头?”
“唐阿富,你说什么?”龚清怒斥道,“此处有八大门派的弟子,上千武林义士,就算是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你们几个活活淹死!自身难保?莫非在说你自己?”
“别急!你们先看看可否认识此人?”常无悔将矮瘦男人推到身前,戏谑道,“看看他是谁家的弟子?赶快出来认领,以免耽误大事。”
“许福?”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之时,江南陆府的陆遥,在细细辨认矮瘦男人的容貌后,眼神陡然一变,随之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将满身雨水的许福搀扶起来,诧异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江州?”
“公子命我快马前来,十万火急……”许福冻的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攥着陆遥的胳膊,有气无力地回道,“两天两夜,片刻未歇,活活累死三匹马。却不料刚进江州地界,便被他们拦下……”
“废话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陆遥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数日前,府中收到噩耗,有三拨外出办事的弟子,先后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高手偷袭。”许福断断续续地说道,“直至我离开泉州时,陆府已有十七名弟子殒命,另有三四十人受伤。”
“什么?”
许福此话,令陆遥和一众陆府弟子惊诧万分。陆遥眉头深锁,忙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怀疑他们是有备而来,因此命你速速回府商议对策。”
得知江南陆府遭难,在座之人无不心生错愕,面露狐疑。
“非但陆府。”许福补充道,“我在来的路上,还听说青城、峨眉、唐门、腾族、秦氏,皆遭到类似的偷袭。”
“什么?”
许福一语激起千层浪,登时令静如死寂的浔阳楼沸腾起来。各派弟子无不心系自家安危,七嘴八舌地向许福打探消息,场面嘈杂不堪。
“许福,此话当真?”
“会不会是蒙古人做的?劝降不成,于是打算动武?”
“有可能!眼下族中有难,我必须尽快带人赶回湘西!”
“我也要尽快赶回蜀中!突逢不测,唐门正值用人之际,我等身为唐门弟子,岂能置身事外?”
“不错!江州事小,门派事大,万万耽误不得!”
“许福所言非虚!其实,我昨日已收到河西传来的密报,一伙不明身份的高手在西京府外,截杀我秦家弟子。本打算今日借酒宴之机向诸位告辞,却没料到……唉!”
“无论是真是假,事关生死存亡,我等定不能疏忽轻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一时间,大家各抒己见,众说纷纭,吵闹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后院起火”的紧迫危机之感,开始在每个人的心底迅速蔓延。浔阳楼内乱作一团,刚刚还同仇敌忾,固若金汤的“讨伐大军”,转眼间已变成一盘散沙,自顾不暇。
面对混乱不堪的场面,洵溱的嘴角悄然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见状,柳寻衣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沉思之意。
“怎么会这样?”尹鹤风难以置信地望着议论纷纷的众人,错愕道,“掌门,这……”
殷白眉面沉似水,默默摇头,示意尹鹤风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各位!”
突然,常无悔眼神一狠,冷声道:“此刻,浔阳楼外已聚集数百名绝情谷弟子。尔等若想决一死战,大可立即冲杀出去。至于究竟鹿死谁手?却是未曾可知!”
“嘶!”
常无悔此言,犹如雷霆一击,当头一棒,令各派弟子无不脸色大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与绝情谷决一死战?莫说他们从未有此打算,就算是有,此刻喝的晕晕乎乎,头重脚轻,又有几人能全力应战?
一连半月,八大门派对绝情谷一直是高屋建瓴之势。规模、人数、气势,皆远胜于龟缩一隅,闭门不出的绝情谷。正因如此,方才令他们心生麻痹,认为绝情谷对“正义之师”唯恐避之不及,又岂敢主动找上门来?
故而,今夜突然听到绝情谷已集结数百名死士,准备与他们一决生死时,众人非但大吃一惊,同时亦心生一丝怯意。
以有备攻不备,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到,外边定是一个布满暗器、陷阱的巨大圈套,等着他们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冒冒失失地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刻,各派弟子非但难以同仇敌忾,反而人心向背,怯意蔓延。
“是柳寻衣将绝情谷的人引来的!”冷空阳怒不可遏,伸手一指柳寻衣,栽赃道,“他们早就串通一气,先是孤身前来,骗我们放松警惕。而后在暗中埋伏人手,欲将我们一网打尽!”
闻言,柳寻衣脸色骤变,忙道:“此事我毫不知情……”
“还敢抵赖?”冷空阳鄙夷道,“事已至此,岂容你狡辩?贤王府和绝情谷根本是一丘之貉。各位,今夜我们已无路可退,唯有与他们拼死一战,方能杀出重围,匡扶正义!”
“冷长老稍安勿躁!”常无悔轻笑道,“谁说你们已无路可退?”
“怎么?”尹鹤风反问道,“难不成你想让我们束手就擒?”
“非也!”常无悔摇头道,“外边虽有埋伏,但也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谷主说过,在江湖之中,绝情谷只有一个仇人,那便是贤王府。今日之事,是我们与昆仑派的私怨,与外人无关。至于其他门派,与我绝情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喊打喊杀,拼个你死我活。因此,凡愿意放弃与绝情谷为敌,并连夜离开江州者,我们自会留出一条生路,让你们安然无恙地离开。更何况,诸位的老巢眼下正被人趁虚而入,你们若不火速驰援,万一出现纰漏,定然抱憾终生。”
常无悔的蛊惑,令每个人的心里皆泛起一丝波折。依照眼下情形,再联想到许福带来的噩耗,心思动摇者比比皆是,面露踌躇者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并非惧怕常无悔的威逼利诱,而是不想替昆仑派白白送命。说到底,他们皆不是真心实意地前来助阵,其中曲意逢迎,随波逐流者居多。
此刻,金复羽目无表情地凝视着柳寻衣和唐阿富,眉宇之间涌现着一抹说不出、道不明的思量之意。
唐阿富目不斜视地望着沉思不语的殷白眉,幽幽地说道:“殷掌门,谷主有命,若昆仑派执意追究‘偷师’一事,便由唐某代她将个中缘由如实告知。你我两家不必动刀动枪,待无关人等离去之后,我自会慢慢解释。”
“此话当真?”
“唐某以性命担保,决不食言!”
“这……”
“啪、啪、啪!”
就在浔阳楼内一片犹豫不决之际,金复羽突然拍起手来。掌声并不洪亮,却分外清脆,似乎扣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令他们的心情跌宕起伏,忐忑不安。
“精彩!真是精彩!”
金复羽一边缓缓起身,一边向柳寻衣几人拍手称赞道:“明明是必死之局,却能被你们生生盘活。厉害!真是厉害!”
说话的功夫,金复羽已走到楼梯旁。他伸手点指着大堂中的柳寻衣、洵溱、唐阿富几人,赞许道:“几个年纪轻轻的晚辈后生,竟有拿云握雾,转日回天的本领。就连金某人都不得不承认,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布下这样一场局,不但精彩绝伦,而且老辣至极。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声东击西,就虚避实。知晓避其锐气,懂得击其惰归,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可圈可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实在是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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