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处于两难之中,与其绞尽脑汁地左支右挡,战战兢兢地掩人耳目。不如大胆取舍,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果断二择其一,坚持一处,并以同生共死,肝胆相照之势为信念,视为‘剑走偏锋’。”
洛天瑾的一席话,令房中陷入沉默。柳寻衣等人纷纷眉头紧锁,细细琢磨。
“何为两难?”洛天瑾又道,“金复羽机关算尽,对我们屡屡陷害,逼得武林正道与我们渐行渐远。任无涯老奸巨猾,时刻都想将贤王府与玉龙宫的关系公之于众,企图切断我们的后路。因此,我们不得不在武林大会上做出抉择,是继续恪守正道之名,还是与玉龙宫结盟,这便是两难。”
“不错!”谢玄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最初,我们既想维系正道之名,又想让任无涯在暗中相助,本以为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结果却……”
“结果却越陷越深,越掩饰越被动。反而被金复羽用一纸罪状,轻而易举地将我们的底牌揭穿。”江一苇接话道,“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正是。”洛天瑾道,“既然‘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无论我们如何遮掩,结果都不会改变分毫。亲近天山玉龙宫,势必与名门正派相背驰。而坚持正道之名,也必然与玉龙宫闹的不欢而散。自古正邪不两立,因此想在他们之间权衡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柳寻衣恍然大悟,道:“府主为免深陷泥沼而难以自保,因此决意从两难之境抽身,并在权衡利弊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与任无涯联手?”
“正是。”洛天瑾强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坦言道,“在金复羽的阴谋怂恿下,名门正派与我们产生诸多间隙,甚至连与我们交好的少林、武当、昆仑也渐渐疏远,纷纷明哲保身。此等境遇之下,你以为我还能指望他们吗?”
“府主所言甚是。”慕容白不可置否地应道,“就当时的情形而言,任无涯的确比他们更加可靠。至少,任无涯一旦决定助我们一臂之力,便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事实证明,这步棋虽险,但却没错。任无涯亲自出手解决云追月这个大麻烦,为我夺取盟主之位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言一出,众人再度陷入思量。
“府主所言诚然有理有据,但是……”慕容白欲言又止,同时面露迟疑,俨然有些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洛天瑾眉头一挑,反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与异教联手……势必会与武林正统背道而驰。”慕容白吞吞吐吐地说道,“绕了一大圈又回到最初的瓶颈,即便府主赢得比武,只怕……也会输于人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天瑾的眼睛微微眯起,催促道,“直言无妨。”
“我的意思是……府主的‘剑走偏锋’固然有效,任无涯的确帮我们解决不少麻烦,可‘武格’比试即见分晓,第三轮‘德行’考量……府主又该如何应对?而今世人皆知我们和玉龙宫狼狈为奸,有道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收场?”
“咳咳……”
洛天瑾本想大笑,可笑声未出却已情不自禁地猛咳起来,吓的谢玄几人纷纷脸色一变,欲上前安抚,却被洛天瑾挥手制止。
“无碍!”
洛天瑾轻抿一口茶水,稍作喘息,缓缓开口道:“你们没有因为眼前的一点点得失而沾沾自喜,反而能处高临深,居安思危,并且一语中的,直切要害。我心甚慰,呵呵……”
见洛天瑾云淡风轻,胸有成竹,众人不禁面露困惑,心生狐疑。
洛天瑾一眼洞穿众人的心思,拂袖拭去嘴角的茶水,淡然道:“刚刚我已说过,‘非常之法’的意思是‘剑走偏锋,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下,‘剑走偏锋’已见成效,接下来自然该轮到‘置之死地而后生’。”
闻言,谢玄几人眼前一亮,忙道:“请府主示下。”
然而,面对众人的期待,洛天瑾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转而将深沉的目光投向柳寻衣,令其不禁一愣,心生迷惘。
“府主……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似是被洛天瑾盯的浑身不自在,柳寻衣心中忐忑,一时手足无措,表情甚是尴尬。
“寻衣,我们能否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我?”
洛天瑾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柳寻衣大吃一惊,心生愕然。
“不错!正是你!”
此刻,洛天瑾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模样甚至有些吓人。
“这……”
柳寻衣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面色迥异的几人,心中思绪万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寻衣,如果为师说……只有你能挽救贤王府的噩运,只有你能帮为师脱离困境,绝处逢生……”洛天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脸错愕的柳寻衣,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肯不肯出手相助?”
柳寻衣大惊失色,赶忙跪倒在地,不容置疑地回道:“没有府主,便没有柳寻衣的今天。府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栽培之恩、器重之恩、救命之恩。甚至在我屡屡犯错之时,府主非但没有杀我,反而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可谓恩深似海,义薄云天。在下这条贱命,早就是府主的。莫说出手相助,就算要我的性命,我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柳寻衣此言,虽有些冠冕堂皇,但多少有几分真情实意,故而也算是一席肺腑之言。
洛天瑾倍受感动,满脸欣慰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好徒儿,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不枉我对你如此器重,快快起身!”
“谢府主!”
由于柳寻衣活动剧烈,再加上心情激动,促使伤口复发,痛彻全身,此刻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如牛。若非慕容白上前搀扶,只怕他已无力再站起来。
“好啊!”望着忠心耿耿的柳寻衣,谢玄似是感慨万千,称赞道,“柳寻衣有情有义,府主果然没看错人。”
隐约感受到洛天瑾和谢玄一唱一和,似是话中有话,柳寻衣的心中不禁涌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担忧。
“寻衣,其实我连夜将你叫来,正是想与你商议一件关乎贤王府生死存亡的大事。”沉寂片刻,洛天瑾理清思绪,从容开口,“若非事出紧急,我断不会打扰你静养。”
“府主有事尽管吩咐,寻衣定当万死不辞。”柳寻衣踌躇道,“只不过……在下人微言轻,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又如何能帮贤王府摆脱困境?”
“欸!”洛天瑾摆手笑道,“你太小看自己了,谦逊固然可贵,但过分谦逊可不是一件好事。其实,你的本事大到连你自己都想象不到。你只需一个机会,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一旦抓住,你不再是人微言轻,不再是无名小卒,甚至不再是今时今日的柳寻衣。”
“这……”
“寻衣,为师问你,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如何才能摆脱卑微的命运,变成人人敬仰的人上人?”洛天瑾话锋一转,悉心教诲,“偌大的江湖,尽是英雄豪杰的天下,却从未留给卑微之人一席之地。六大门派也好,四大世家也罢,他们哪个不是门庭赫奕,家道从容?休看他们平日里耀武扬威,若非祖上蒙阴,薪火相传,这些人或许一文不名。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为保全自己的地位和权势,背地里不知做过多少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的下流勾当。当初我毅然离开武当,正是看不惯这种因循守旧的恶俗,甚至不惜一切地想要打破这种规矩。可是,当我真正体会过江湖险恶之后,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天真。”
面对洛天瑾的谆谆教诲,柳寻衣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出身低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出一颗不知上进,卑微孱弱的心。”洛天瑾又道,“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只有不甘心卑微的命运,才有可能变成人人敬仰的人上人。如果你认命,一辈子都会被人踩在脚下,永生永世抬不起头。”
柳寻衣苦涩一笑,感慨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说得好!”洛天瑾称赞道,“打破世俗常规,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于无权无势的无名小卒。因此,在你成就霸业之前,最重要的是抓住机会,不择手段地向上爬。而不是口口声声坚守什么道义、规矩。别人定下的规则,对你而言更多的是阻碍、是束缚、是羁绊!因此,你要学会夹缝求生,逆流而上。只要你有野心、有魄力、有手段,待天赐良机,功成名就唾手可得!”
洛天瑾此言犹如万箭穿心,令柳寻衣心生骇然,五味杂陈。犹豫半晌,方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府主的意思是……”
“今夜便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但可以挽救贤王府于水火,更能令你青云直上,一步登天。”
言至于此,洛天瑾的双眸之中陡然闪过一抹骇人的精光,掷地有声道:“寻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千万不要令为师失望!”
闻言,柳寻衣瞳孔猛缩,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接话道:“请……府主示下。”
“为师要你以关心‘义祖’为名,连夜去玉龙宫别苑,趁任无涯重伤之际……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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