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真的是想放弃,可是保哥就钉在门口,他要睡着了就进来把他叫醒,打盆水给他,示意他洗一洗继续。
没办法,继续挑灯夜战吧,鬼知道写的是什么东西,鬼知道什么时候写完的,鬼知道什么时候睡觉的。
到了次日一早,又被叫醒,这回保哥在递给新的一张纸的同时,也把老丈人的批改一并交给他,让他好好研究。
然后重复昨天的那句话,“少爷,老相公吩咐,您上午做这篇文章,午饭前务必做完。”
今天确实跟昨天的规矩一样,上午、下午、晚上各一道题,限期完成。
而且超哥也已经知道老丈人在超哥家一日,这套规矩就不会改变。
超哥恍惚回到了上辈子高一那会,第一次期中考被狠狠的敲了一棍子的他,每天除了做题就是背单词,从来不让自己闲下来。
想到这,他觉得蛮搞笑的,来到大明朝竟然也得享受一遍填鸭教育,鹅肝虽然好吃,但鸭子不好受呀。
超哥想着跟老丈人求饶,但是大哥二哥隔三差五的巡逻一会,让他死了这份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超哥的生活被八股文塞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牛痘也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一天超哥正捧着老丈人的批改,心里纳闷,怎么最近越来越少了。
这时保哥进来,却没有带来新的一张纸,也没有重复那句话,“少爷,黄大夫来了,老相公和大少爷喊你去客厅见他。”
不待说完,超哥嗖的跑了出去,外面真是美好呀。
天是蔚蓝的,空气是新鲜的,丫鬟是娇嫩的,什么都好。
憋坏了的超哥见到黄大夫,眼泪都快流下来,救星呀,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一定要报答你,让你把牛痘搞出来。
老丈人和大哥二哥看了超哥似哭似笑的表情,暗自发笑。
黄大夫是过来报喜的,他们实验的第一步完成了。
超哥家那十来头牛分别用获得的痘液去感染,十来天观察下来,这些牛没有或者仅仅出一点点疱疹,症状很轻微,这点符合他们对牛雄壮不易感染的看法。
发现牛的症状很轻,黄大夫等人很欢喜,最起码证明了牛会感染痘疮,却毒性不大,那牛的痘液想来毒性也不会太大。
他们现在需要开始第二步实验,黄大夫过来也是跟超哥告别的,他想去养济院种痘。
现在实验用的痘苗有了,下一步是注到有可能感染病毒,被隔离在养济院的那些人身上。
现在是冬天,痘疮的高发期,养济院已经人满为患,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试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超哥觉得他也必须跟着去,不然不放心。
再说超哥这只鸭子已经快腻死了,就算有危险也得出去,不然要疯了。
奇怪的是,老丈人他们这次并没有阻挡,也跟着同去。
超哥他们就住在平宁家,让顺才每天去养济院跟踪实验情况,黄大夫父子则去养济院种痘,每天待在那里照顾病患。
一个月下来,被实验的人都有天花病毒的反应,症状有轻有重,但是不幸的是有两个人死于天花,跟超哥设想的不太一样。
超哥分析那些死于天花的人可能体内本来就潜伏有天花病毒,牛痘当然就起不了作用,不应该是痘苗的问题。
所以让翻看这两个亡者是不是这两天才刚刚进来的,结果果然符合超哥的猜测。
幸好被拉来实验的人,都是有生命危险的等着死的,本来也是搏一把,所以家属们对有人死亡看的很开,很通情达理。
对于症状比较严重的人,可能是痘液的质量不够稳定,纯度不够,副作用有点大,但是他们活了下来,这就足够了。
黄大夫极度兴奋的对顺才说,“有个胆子大的,正好看到有人被抬出去,就疯了一样跑过去。
在那个死者身上乱摸,我们不得不抓住他,又关了半个月再看,一点事情也没有,看来牛痘果然有奇效呀。”
实际上,或明或暗关注着养济院的人很多。
现在证明了效果,养济院附近就更热闹了,扰的黄大夫不胜其烦。
超哥就建议黄大夫每天下午申时召开一个简短的发布会,说说当天种痘病人的情况。
黄大夫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扩大实验人群,选择的主要是青壮年,看看种痘的安全性和成功率。
相对于儿童,青壮年种痘风险本来就小,但是人都有侥幸的心理,虽然养济院种痘的二十来人中就死了两个,成功率已经很高,但是谁也不愿意成为那不成功的一员。一连几日,人还是凑不起来。
超哥觉得他应该站出来了,不出所料,丈人和两位兄长都极度反对,但是他还是坚持己见。
他们这个时候就在养济院附近,多有人围观,大哥也没办法把他关起来。他说道,
“牛痘是我跟黄大夫提议的,现在结果显示确实有效果。
但是大家由于胆小,不愿意尝试一下。
牛痘有望成功,可以预见我一定会得到很大的好处。
作为受益人,我不能见到好处就要,见到危险就躲,那样我会自己瞧不起自己,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又有什么用处,就算侥幸得中,也是祸害百姓的贪官。”
“再说,依我看来,那两人死于天花,却不一定是因为牛痘。
我让黄大夫查阅过那两人的进出纪录,都是刚刚送入养济院就被种了牛痘。
他们很可能早就有天花在身,而没有显露出来。
牛痘肯定是安全的,丈人和哥哥们也不要太过担心。”
大哥平安着急了,一把拉住超哥道,“你不能去,我去,你侄儿已经成家了,我已然没有后顾之忧。
栓儿还小,你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跟爹跟你故去的媳妇交代。”
二哥也提议让家丁代替,超哥摇摇头,“黄大夫交代需要青壮年,大哥二哥年岁不合,就不要跟小弟争了。
再说我提议的事情让别人冒险,我又怎么忍心呢?
万一有所伤害,我又怎么面对他的父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怎么能跟圣人对着做呢?”
“何况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带头种痘,又怎么能说服别人种痘?
我决心已下,丈人和两位哥哥,不要再劝了。
如果我万一有什么意外,栓儿就托付给大哥二哥了,”
超哥又扭头对着丈人说,“小妹也请丈人安排她另找得意郎君,不要为我拖累。”
超哥的一席话既斩钉截铁又有理有据,丈人和兄长们对性子执拗起来的超哥是无可奈何,也无话可说。
丈人抚着超哥的背说道,“我有你这样的学生,有你这样的女婿,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你不用担心栓儿和小妹,我和你两位兄长会处理好的。”
众人只能流着泪看着他种痘,然后给隔离起来。
围观的百姓知道后都说,连秀才小相公都敢种痘,我等百姓还有什么好怕的,不一会,扩大实验需要的名额就报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