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本来就对别人家的孩子张超有些不以为然,再听到丁淳这样说,就更有些轻视。一个读书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基本功,他只通了一样,其他一窍不通,这也是我辈中人?
他这样想,脸上就有些显露。丁淳跟张超久了,两人已经是命运共同体了,所以瞧不起张超就是瞧不起他,他早就有这个自觉了,因此他有足够的理由抨击这种观点。
丁淳仿佛没有注意到祝枝山的惊讶,他继续说道,
“张兄非常崇拜范文正,立志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所以苦读经书之余,就是研究医术,平日无暇修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他曾经说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个人修身养性所用,与天下百姓无益,所以不应该到处炫耀这些,只会让人觉得浅薄。
士大夫应该居庙堂之高则为良相,治理天下,处江湖之远则为良医,治病救人。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黄连素为他所制,医院为他所创,都是功德无量,利国利民之举。所以我们这些朋友都十分敬佩他的为人。”
丁淳这么一席话说了出来,祝枝山顿时成了个大红脸。丁淳又继续说出张超要付梓出版永乐大典时,说的那席话,更是让祝枝山感觉有些无地自容,所以连忙起身施礼赔罪。
丁淳连忙止住,笑着说道,“张兄虽然志向远大,但为人一向低调,祝兄也请不要乱传,免得惹人非议。”
祝枝山本来对张超很不服气,现在却不得不服气,虽然没有见到张超,但是张超做的事情早就天下闻名,所有人都从中获益,他实在没有那个脸面说什么不过如此的话。
丁淳用大义忽悠了才华横溢的祝允明,却没有想到他这席话对于祝允明的影响。
作为一个士大夫,跟张超一比较,他不得不反思他们这些苏门才子才学横溢到底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就是张超所说的浅薄?人生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走错路了?
回到家中祝允明还是有些浑浑噩噩,李应祯就有些奇怪,一番问询之后,也不得不感叹,
“此子果有大志,又如此意志坚定,怪不得被很多人称道。虽然张超不像你一样以才学闻名于世。但所谓非常之事正待非常之人,他真可能有成为良相的那一天。
希哲,你要是想效仿祖父外祖父,在官场有所追求,不妨在南京多待些时日,与张超多加来往,看看他是如何为人做事的。”
祝允明默默的点头称是,就加强了与丁淳的交流,他诙谐风趣,能言善辩,很容易说服别人。一来二往就成了丁淳这一部门的编外人员,宣传干的相当出色。
等张超见到这位未来以小鸡吃米图而闻名中华大地的才子时,已经是弘治二年了。
年前那段时光张超确实很忙,他需要确定印刷需要的纸张,油墨和印刷机的厂家,另外还有人员安排。丁淳有了祝枝山以后,宣传干的更加出色,他很放心,当然就没有去管。
从目前的宣传进展来看,永乐大典出版用到的纸张将十分惊人,他对纸张质量要求也高,这样一来就需要仔细的挑选纸张厂家。
这又是一个五年计划,对于这样的超级大肥肉,感兴趣的纸商肯定非常多。不断有人递话过来,让他考虑某一个商人。
思考再三,他决定实行投标制度。他以五百套永乐大典用纸量为总数,精心制作了一个标书范本,要求各家纸商以这个范本为模板,根据自家的情况填写,另外投标需要有保证金。等收到标书后,印书局将考察各家纸厂的实际情况,然后挑选出合适的供应商。
这些纸商拿到标书顿时傻了眼,没见过规定的这么详细的,连生产能力,如何扩产,都需要有个详细计划,一切还都需要用数字说清楚,这可太难为人了。
这些人本来以为喝几顿酒,然后红包给足,印书局挑选几个商人,大家一起发财,多么简单呀,哪能想到他会出这样的幺蛾子。
这些人都不简单,抱怨很快就传到了谢祭酒耳中,张超不得不认真解释了一下。这是一件文坛盛世,他是小心谨慎,千方百计,尽量在印刷前减少问题出现的概率。
通过标书,把印书局应该做的和商人们该做的都规定清楚,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万一遇到问题,也不会影响了大事。
谢铎仔细翻看着标书,其中有些不理解的地方也一一问清楚,等张超解释完全,谢铎点点头,
“子卓,你的想法很好,做的也细致,你不要顾及他人,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万事有老夫担着。”
张超这回是真的感激了不得了,深施一礼,做事情的人就喜欢遇到这样的上司,会省不小心。
谢铎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南京的众官员的,反正从此之后,这些纸商也不敢在咋呼,只得老老实实按照标书的要求来准备。
张超也投桃报李,对于标书他们不理解的地方认真加以解释,尽可能的让所有人都满意。这样一来大家都满意了,张超就苦了,手下能用的人也少,很多时候不得不亲自出马,搞得他是焦头烂额。
张超估计用纸是超过十万两的大生意,利润相当可观。他就点拨了一下蒋琮和徐用宿,让他们也想办法参与进来,但是不要仗势欺人,要按照规矩做事,这样才会减少争议,士大夫也没有话说。
蒋琮自从见识到张超的本事后,一直追着他不放,这会总算张超开口了,自然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太监们掌握的资源实在太多了,他们就有专门负责供应朝廷的纸厂,纸张的质量很不错,就是管理差点,只要扩张一番,加强管理,就可以提供很不错的用纸。
徐用宿则不然,他虽然对收益很动心,但是却没有心思去正儿八经的经营一个纸厂,张超摇摇头,这个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反而是平江伯陈锐的三儿子,也是国子监的监生陈豹很有兴趣,张超十分配合,就详细解释了一番,两人聊得很投机。
原来平江伯世代负责漕运,陈豹在运河边长大,对商业并不陌生,他见张超所说的纸厂确实很有赚头,就有意参与进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让张超很是刮目相看,谁说勋贵都是是纨绔子弟,明显是没有用对地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