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临阵流鼻血,使得公主府内的合卺礼草草收场。而乾清宫中,万历正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御用监呈上来的八宝文件盒。只见此盒长宽都比一本线装书略大,高近一尺,盒顶三面有挡板,可以放置纸笺,正面是两扇对开的小门,打开小门,便现出里面的上下两层抽屉。
此盒通体用紫檀打造,颜色黑中透紫,一股幽香令人陶醉。盒子周身镶嵌有八宝,因为万历要得急,所以整体造型与饰物图案都很简洁,但做工已然非常精细到位,摸上去手感很好。
万历越看越是喜欢,觉得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用来锁门的那把白铜小锁,虽然配有简单的密码组合机关,仍然显得不太可靠,想来是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万历在周秉的指导下试着开合了几下铜锁,估计以此时的技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万历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御案上的托盘,托盘里摆放着几支分别用不同材质做笔头,用象牙做笔杆的硬笔。万历随手拿起一支琉璃笔尖的,感觉整支笔手感偏重。
执事太监周秉殷勤地拿起旁边一个酒盅式的瓷瓶,先摇一摇,然后拔掉软木塞,对着一个小碟子里倒出点墨水来。万历把笔尖在墨水里浸了一下,在纸上随便写了几个字,感觉还不错。再把每支笔都试验了一下,万历觉得牙雕的感觉最为流畅,硬度适中,还具有一定的弹性。
周秉脸上始终保持着谄媚的笑容,见万岁爷似乎对象牙的笔头比较满意,马上道:“这象牙的笔头就是不一般,晶莹润泽,果然被万岁爷您一眼便瞧出来了,真是目光如炬啊。再看爷您的这幅墨宝,便是那书圣再生,想必也不过如此了。”
说完这一堆奉承话,才又委婉地道:只是这牙雕的笔尖稍稍有些吸墨,用过一回之后,只怕会沾上些许墨迹难以去除。”
万历笑呵呵地听周秉说完,他对笔尖难以清洗干净这一点倒是无所谓,便道:“这倒无妨,翰墨留痕,也是种雅趣。”周秉顿时连连点头,大赞万岁爷圣明,雅量高致。
万历又道:“你再照着这八宝匣子抽屉的大小,给朕裁一叠纸笺来,纸面要尽量光滑不浸润。至于这硬笔嘛,就用牙雕做笔头,用细竹作笔杆,比毛笔稍短一点,你自己想法子再给配个笔帽,赶紧做几支过来。”
周秉忙点头应承:“是,是,小的一定尽快做出来。”
而那日式清酒瓶款的墨水瓶肯定是不行的,万历给他比划出一个瓷质的圆柱体,上半部分旋下来,翻转过来便可代替那个盛墨的碟子,下半部分装墨水,依旧用软木塞子塞住,说穿了其实就是借鉴了后世那种旅行水壶的思路。
听完万历的讲解,周秉已经不记得再奉承万岁爷啦。万历看了眼已经有点发呆的周秉,心说你不知道我们老朱家的天赋技能就是搞发明创造吗?我孙子里面还出了个八级木工呢。
留下一支象牙笔尖的硬笔和那瓶专治各种便秘的日式清酒,挥手打发走这理解能力不足、显得不太称职的御用监执事。他今天之所以对这文具大做文章,就是想看看是否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不管以后能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但万历对于自己生活的这个狭小空间肯定是要加以改造的。先拿出套文具来,也好让大家对自己的天才创造力提前有个思想准备。
“哎呀,这御案之上摆这么个黑不溜秋的骨灰盒式的玩意不大适合啊。”刚刚还对自己的天才创造力充满信心的万历,一下便又有点泄气啦。
与此同时,元辅张居正的府邸中,也即将进行一场牵动人心的实验。
前院的一间书房之内,张居正的公子张嗣修,管家游七,与冯保的师爷徐爵,以及一位身着道袍的清瘦老者正静坐其中。室内一片沉寂。
良久,张嗣修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猛地抬起头,双眼盯着那位老者,缓缓道:“马先生,家父这病情您也检视诊治过了,可是确有把握?”
这马姓老者一听,看了眼张嗣修,却又抬头看向屋顶,手抚胡须轻笑道:“老太爷这病情确是严重,不过嘛~”老者故意顿了顿,等几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他,才接着道:“不过比这还严重得多的,老夫倒也是医好过不少。”
张嗣修一拍身边茶几,高声道“好,只要先生能治好家父这病,张某不吝重谢。”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敲门,张嗣修侧头问道:“何事。”屋外传来管事的声音:“少爷,人已带到了,便在门口茶房候着。”
张嗣修嗯了一声,转身对老者拱手道:“先生,不是张某信不过先生医术之高明,实在是此事事关家父安危,张某不得不一再小心。只好先请老先生一显身手了。”
老者一听,神情倒很是轻松,掸了掸衣服道:“无妨无妨,试一试倒是可以,不过这诊金嘛,可是要另计的。”
旁边坐着的游七当即拍拍手,便有家人捧着一个摆满小银锭的托盘来到老者面前,游七指着托盘对老者道:“这是纹银百两,请先生笑纳,等先生医好我家老爷的病,张府一定重谢。”
老者笑呵呵地将银锭收进随身带来的一个小箱子中,把箱子往身上一背,道:“那就走吧,去看看吧。”
原来这位马姓老者便是徐爵寻访来的号称专医痔疮的郎中。马郎中借住在紧靠京城的香河县一家小道观内已有好几年,专以替人治痔疮、挖鸡眼营生,几年下来倒也医好了一些人,加上他口才非常了得,在周边算是有了点名气。只是这痔疮、鸡眼之类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恶疾,得的人虽多,专门去求医的却少。而马郎中一有点钱又都要拿去孝敬那附近的几个暗门子,所以平时日子也就过得很是拮据,无法翻身。
这一日忽然有京城张姓大户专程来请他上门去给老太爷治病,马郎中当下只是百般的摆谱,就指望着这票生意能赚一笔大银子。被专车接进张府后,他稍稍检视了一下病人的情况,当即开了个纹银五十两的大价钱,谁知对方此刻竟是毫不在意,却只是叫先试手,直接端出来一百两银子。
马郎中一边暗自后悔自己眼皮子浅,一边随众人来到另一间房间。片刻之后,仆人领进来两个中年人,这两人是张家仆人从各处医馆打探来的痔疮患者,都只是普通百姓,张嗣修便花重金买得两人来替自己父亲试医。
马郎中也不多话,当场叫两人褪下裤子仔细检查。检查完毕要张嗣修喊家人进来把屋里的家具全都搬走,架起一张门板便权当是手术台,再让准备好热水火盆,倒是跟要给产妇接生一般。由于怕吓着张家人,马郎中叫众人回避,众人都走出屋外,只留下一名患者在屋里。不多时,只听得屋里传出惨叫连连,叫得一阵,却见房门打开,马郎中从屋内走出。一挥手,叫家人进去抬人。
几个仆人犹豫着走进去,不一会便连着门板把前一名患者给抬了出来,只见此人趴在门板上一个劲的呻吟,想来也是痛得厉害,赤着下半身只盖了条被单,上面还沾了少许血水。
幸亏这名患者不是穿越者,不然他肯定会挣扎着直起身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王八蛋,这么些钱就撺掇着老子做人体实验,老子要去找大V曝你们的光。”
接下来,马郎中又如法炮制,给第二位患者处置了一番。张嗣修等人强忍着不适检视了一下两人的患处,只见菊门处一坨血肉被用细绳死死扎住,此刻已变得乌黑肿胀,显得无比狰狞恐怖。整个患处一大片都涂满了药膏,想必是马郎中的不传之秘。察看一番后,两名患者就被张家仆人抬去偏房安置休养,应该是要等着看最后的治疗结果了。
按照马郎中的说法,痔疮半个月后便会慢慢自行脱落,痊愈则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这期间还要用一些他特制的外用内服之药,饮食方面也要有些讲究。
前几天张家也让那位徐阁老介绍的赵大夫进行了人体实验,那赵大夫的方法是将痔疮扎起来就割掉,如今同样有两三位经过赵大夫医治的患者养在张家府内。相比之下这位马郎中的手法显得流血更少,但张嗣修却觉得这马郎中怎么看就怎么不靠谱,一身江湖气全然不似那位赵大夫儒雅知礼。
于是张嗣修请马郎中写下后续的药方以及有关事宜,并留下些他秘制的内用外敷之药,又叫人取来几十两银子给马郎中,就安排马车送马郎中回去,只是交代马郎中这段时日不要外出。
马郎中自然也不愿意放弃这么一单报酬丰厚的活儿,当即拍胸脯保证绝不外出,高高兴兴地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