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你可知罪?”
“吾知罪。”
何进的回答倒是让刘宽生出几分意外,他看了何进一息时间,接着问道:“你所犯何罪?”
“我没有政令,私闯县衙大牢,杀死孙古,皆是重罪。”
私闯大牢者,杀。
杀人为害者,杀。
身为主簿,何进知道他今天犯下两条死罪。
“好。”刘宽点头“来人。”
“大人请慢!”何勇快步跪在堂前,“吾兄私闯大牢,是因大牢牢门未关,其身为县衙主簿,有责维护宛城之安全,保百姓之平安。他是怕大牢有失才私自进入,绝非出于私愿。”
“此虽为罪,亦可免之。望大人明察。”
何勇这番话说的不错。
在他的描述中,何进是害怕大牢出事,不得已才进的大牢。
虽然何进知道这样做是犯罪,但是身为官府人员,他有职责保护百姓安危,即便是因此触犯律法,也是可以被原谅和赦免的。
一席话下来,刘宽若是还要处罚何进,就成了将宛城百姓安危放在律法之下,只知律法,不懂人情的糊涂官。
“这娃娃有点意思。”
看着堂下人小鬼大,口吐莲花的何勇,刘宽嘴角露出微笑。
他自然不可能和小孩子争辩百姓与律法之间的关系,而且在刘宽看来,何进身为主簿,能做到心系百姓并不是错事。
“既然为了百姓,那我们就问问百姓。”
“乡亲们,何进之罪到底当不当罚?”
老百姓读书不多,但也听得懂何勇的话,知道何进是害怕大牢出事,囚犯跑出来再祸害他们,为了他们的安全才私闯大牢,当即喊道:“求大人赦免何主簿。”“求大人赦免何主簿。”
“好。此罪可免。”刘宽顺水推舟,门外百姓欢欣鼓舞,大喊着“大人英明”。
厉害。
听着门外阵阵呼声,何勇知道刘宽只用了寥寥数语,就在看似不经意之间获得了宛城民心。
看来这老小子不会为难我们。
杀孙大壮是平民愤,收拾陈县令是惩恶,刚猛手段过后,应该就是怀柔。何勇估计刘宽是准备拿他们兄弟来做“扬善”之事。
心中赞叹刘宽手段高明,何勇面色不变,接着说道:“至于孙古,并非是我大哥所杀,而是死在我手中。”
“四弟莫要胡言乱语,你一娃娃如何做得杀人之事。”听到何勇又在冒傻气,何进挺身而出,“吾因一时气愤,失手杀死孙古,请大人责罚。”说完狠狠瞪了何勇一眼。
“大人,孙古确实是我所杀。”
“大人,吾弟受伤严重,以致胡言乱语,切不可信。”
……
看着两兄弟在堂下为了杀人罪名争来争去,刘宽有些无语,自古杀人者皆希望有人为自己顶罪,这俩人倒好,居然为此争了起来。
别说是他,连两个护卫和门外百姓也看傻了,这种事的剧本不应该是,“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吗?
“大哥和弟弟在争什么?好像很好玩儿的样子,我要不要也争一争。”小何淑见两人吵得热闹,几步走到堂前,稚嫩的说道:“是我杀的。”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了一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哈哈哈。”
何淑一脸迷茫的可爱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连何进和何勇都忍不住轻声欢笑,没法再争论下去。
“咳。”笑了一会儿,刘宽收起笑脸,朗声说道:“何进,何勇,念你们事出有因,本官宽恕你们死罪。”
“谢大人。”两人拜谢。
膝盖还未着地,听到刘宽接着说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等领罪。”
两人互视一眼,跪倒在地。
“何进革去主簿之职,杖二十。”
几个衙差上前扒掉何进衣服,挥棍就打,吓得何淑捂住眼睛。
“何勇。”
“在。”
何勇乖乖跪在堂下。
“小儿何勇,行事无端,品性顽劣,等到伤势痊愈,每日卯时(早上六点)到太守府报道,本官将亲自调教。”
一句话震惊四座。
亲自调教?
这哪是惩罚,分明是要收徒啊!
还在门外时,刘宽已经从百姓口中听说何勇双生子,七月山擒贼,南集救父等传奇故事,对他心生好奇。
何勇满身伤痕而面不改色,让刘宽觉得他很坚强,刚毅。
方才陈县令审问,何勇始终不发一言,关键时刻还能拉住何进,说明他看出陈县令并非公正之人,多言无用,其审时度势之能,已胜于常人。
等到自己登场,严惩陈县令等人,这时何勇站出来,拿全城百姓救其兄何进,可以说他机敏,也可以说这只是小聪明。
但更关键的是,何勇之言语,不纠结于一事之对错,而是可以放眼全局,引导民心,以大势压人,这才有了刘宽借力打力,顺势收买宛城人心。
两人相较,自然刘宽更强,但何勇还是个孩子,能懂得借势,用势已是非常难得。
任谁遇到一个如此有趣的娃娃,都会激起收徒教导之心,这就像工匠偶然发现一块品相极好的璞玉,难免见猎心喜,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将其雕刻成一件惊世作品。
“小子遵命。”
这等好事何勇断然不会拒绝,他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喊道:“徒儿拜见师父。”
“你在小子是属猴子的吗,怎么见杆就爬。”
笑骂何勇几句,刘宽并未拒绝这声师父。
“嘿嘿。”
傻笑大法再次发动,可惜何勇脸肿的厉害,功力大打折扣。
“老徐,你听到没有,那小娃娃叫刘大人师父,刘大人没有拒绝。”
韩老五用胳膊肘顶顶同伴,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宽,皇室宗亲,当世名臣,无数世家子弟想要拜其门下,却始终不得其门,今日竟然收下小小顽童做为弟子。韩老五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我又不聋,怎么会听不到。”徐胜也很惊讶,不过他对何勇更是兴趣浓浓,“五子,你细观那娃娃动作,可有发现?”
徐胜说话时,恰好何勇从地上爬起,退往一边。
闻言,韩老五定睛看去,发现何勇步伐稳健,气息均匀,不像身上带伤的样子。
“老徐,莫非你是说那娃娃身上的伤是假的?”
“狗屁,瞎眼老五,名不虚传。”
鄙视的瞄了眼同伴,徐胜在其发飙之前,解释道:“那娃娃遭受酷刑,但是行走间依然步履轻盈,身形稳重,能够看出他身上的伤势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小,这说明……”
“打的轻了?”韩老五煞有其事的回答道。
“说明他身体强大,远胜于普通孩童。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个笨蛋。”
懒得再鄙视韩老五,徐胜看着何勇,毫不掩盖的目光引起何勇注意,两人对视一眼后,何勇忽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这娃娃有点意思。”
“那货不会是看本公子英俊潇洒,对本公子产生了某种猥琐阴暗的想法吧。”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想的却完全不同。
“退堂。”
等何进杖刑结束,刘宽高呼退堂,众人皆散。
走出县衙大门,何家兄妹三人两伤,小淑儿忽然发现这一幕自己曾经好像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