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青锋山。
周雨伯一如既往的待在宗门祠堂,面朝着列祖列宗安座静思。好像没有人从剑崖带走魔族圣女,也没有人在聚宝阁豪手买丹。他依旧像一个儒雅和蔼的教书先生,如同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嗡~
香案端放的青锋剑一声清鸣,那个同样一身书香气的白衫剑灵显出形来。
周雨伯听闻剑音心知青锋剑有感,睁眼,一柄由剑气凝结的三寸小剑自南而来悬浮至身前。
飞剑传书,可翻山越海,非指定人不可获知内容。
周雨伯伸指一点,一股讯息便出现在识海。
半响,剑灵复归本体,周雨伯也闭眼继续静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他嘴角残留的笑容和理所当然。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与他盘算的都分毫不差。而一个人做事,如果连自己都不去坚持和认可那还有何意义?
这时,一道人影踏进门来。这人一身粗布麻衣,满头银丝散而不乱,皆白的须眉垂至胸前,面色却红润的如同一个年轻人,身上自有一股俾倪天下的傲然之气。
这股气有些锋锐,似剑!
周雨伯见到老者立即起身,执晚辈礼道:“见过剑圣前辈。”萧锋名誉上虽然是青锋剑派的太上长老,但是即便是千山剑派的门人弟子也更愿意称呼他圣人之名。
老剑圣望着躬身的周雨伯,神色漠然却也难掩一股惋叹之意,他沉默半响伸手解下腰间酒壶咕咕喝了几口,而周雨伯自然也只能保持躬身的姿态等在一旁。
“我想知道能让易小子甘愿身死的原因。
我虽未亲眼见过他与萧云的战斗,但是即便萧云有剑崖为用,他也绝不会在易小子手里讨得任何便宜。”
他放下酒壶重新挂回腰间,以袖拭口又道:“雨伯,你和他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何非要做到这种地步?我虽然不问世事多年但到底是人族的一份子,牵扯上魔族我自然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周雨伯依旧躬着身表情恭敬,语气却十分笃定的说了三个字:“登仙门!”
空气安静了下来,剑圣闻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眉头皱得有些紧,稍后松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即便和魔族勾结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即便将无辜之人卷入战火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即便屠尽我人族中流砥柱也在所不惜?”
周雨伯深深吸了口气道:“在所不惜!”
剑圣再度沉默,最后只是一声轻叹:“雨伯啊,你这孩子从小性子温和不争心有静气,更有一颗玲珑心思。我且不问你个详细深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老朽活了数千年空有剑圣之名却从不曾登过剑道巅峰,此生怕也是无望了,这身臭皮囊也可有可无……”
声音随着剑圣的离开渐渐淡去,不过想要传达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周雨伯对着离去的背影深深一拜:“谢圣人成全!”
…………
寒冰域,冥都。
一片巨大的黑色宫殿群筑立在冰雪之上,星罗棋布,气势恢宏沉稳。
此时一道黑影极速掠过,直入被宫殿众星捧月的那栋最高大的魔宫。
进入宫殿,里面空旷如野,左右两边立有九根巨大的要四五人才能环抱的黑色石柱,上面缠绕着一条黑色巨龙,黑色鳞甲透着森森寒意,彤彤血目散发着令人毫毛惊怵的杀伐之气。
地板透明如镜,一条由黑气组成的黑龙游荡其中如同游海。
王座之上,一团上下灵动飘浮的光团如同一颗黑色的太阳。
黑影现出原形,身材高大壮硕,全身连同眼睛都漆黑无比像阳光下一道纯粹的影子。
“大哥,青锋山传来消息,以萧云二人身死为讯。预计他们的路程来算,时间也就在这几日了。”
“灵药山,玲珑坊,两断门可有异样?”黑色光团发出疑问,正是魔尊重楼,而来者乃是他的小弟重渊。
重渊回道:“灵药山曾是木青潜修之地应该会有所防范,两断门倒是没有什么异样,至于玲珑坊,前日柳白露最为信任之人谢玉去和萧云打了一场,被萧云斩去了肉身,此前他也四处探查过萧云的种种。”
“谢玉这个人我知道,如果他没放水的话,那萧云此子还真是令人惊艳啊!可惜了不是我圣族之人。不过也无妨,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见大哥生起了爱才之心,重渊道:“萧云将我族圣功天魔影修炼至大成,那他体内有一缕魔息的事也就敲定了,或许我们可以占为己用。”
“不必了!”重楼语气笃定:“对我来说只要萧云没凝结元婴,再厉害也不过是只大点的蝼蚁罢了,再者,我要得是可以为我圣族献身的战士而不是一个还要通过手段才能控制的人。况且有些人是无法通过枷锁和力量就可以奴役的,他们宁愿选择死,就像狼这种动物。”
到了此处谈话也应该结束了,可是重渊却没有告退的意思。
“大哥,小弟愚钝,还请大哥解惑。”
重楼心中了然,问道:“关于周雨伯么?”
“正是!”重渊道:“我可不信他会借我圣族之手来消耗他人族的高层力量,倒不是弟弟在质疑大哥的决定,而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况且,人魔两族从古至今都是不可解的死仇血恨,他周雨伯就不怕一旦人族实力受损我圣族就大举进攻?他又如何会做这种自断臂膀的蠢事。更何况妖族已修养生息万余年,她安歌又岂会袖手在旁?”
“哈哈……”重楼闻言发出了一阵豪爽的大笑。
“我的好弟弟呀,难得你能想到这些问题上,你呀就是把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杀人你是厉害,可这人的心思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我当然知道周雨伯不可信,他的目的不过是想人族恢复昔日登仙门,将妖魔两族踩在脚底下的荣光罢了,而且强如登仙门不一样被我圣族灭了。
至于这次设的局倒的确是针对其余几大派的掌门,而且自断臂膀的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
“可是,为什么呀?这没有道理。”
“为什么?”重楼解释道:因为人族不像妖族那般众志成城的团结,也不像我圣族事事以我为尊。他们许多人都觉得如今的平和局面就已经很好了,殊不知这种不思进取安于现状,只会在我圣族兵锋所指的时候一溃千里,周雨伯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不惜手足相残。
这样做不但能一统六大派团结力量,更可以让内耗降到最低。若我是周雨伯也一样会这样做。
当年木青就是这么个变数,所以我与他都极有默契的选择了诛杀!”
“可是大哥,他就不能换种方式?有什么事不可以和其他掌门敞开了说?”
“傻弟弟呀,能用商量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人族的心思太重,唇亡齿寒才让他们抱团在一起,平和的表象下都有各自的小算盘,木青的死也可以说就是周雨伯对各门派的试探,可惜结果令他很失望,所以他才铤而走险,火中取栗。
不过,这对于我圣族来说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说白了这就是一场豪赌,只是跟本尊赌博的人,下场一般都比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