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躲在屏风后方,透过一丝缝隙,自然也瞧见了林牧左右张望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恼怒,这家伙竟然这般无礼,想要一窥容貌么?
可惜,环视了一周,也没看见,林牧只得遗憾地回座。
也是,那种仙女级别的人物,袁绍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出现在大家眼前呢?自己昨天也不过是凑巧得见罢了。
“诸位,如此良辰美景,岂可有酒无诗?”袁绍大约喝得有些兴奋,举着酒壶振臂一呼。
文化人嘛,凑一起要不写点什么,舞文弄墨,就仿佛拉了大便不擦屁股,总归不够完满。
在座的大多是冀州的文士,即便不精于此道,也游刃有余,就魏延跟赵云俩粗汉,还有林牧这个开了挂的穿越者,有点懵逼。
不是个吃吃喝喝的场合吗,怎么还写上了?
这个剧本,不对啊。
尤其是魏延,你让讲个黄段子,他能三天三夜昼夜不停歇地给你说一箩筐,写诗?还是去死吧……
但,显然人家就是有这个传统的,要是贸然拒绝,不合时宜不说,难保袁绍不会认为他们是故意不给面子。
率先起来响应的,就是袁绍手下的首席笔杆子陈琳。
此公现在尚未出大名,等官渡开打,他一篇檄文骂得曹操直出冷汗,连头风都暂时被医好,可谓是千年以来第二号大喷子。
至于第一号,自然就是那位骂死王司徒的诸葛村夫了……
“主公所言甚是,今日高朋满座,自当一展胸中所学。”陈琳年纪不小了,毕竟是跟孔融老先生一个时代的人物,说起话来也挺正气凛然,“某先献个丑,抛砖引玉吧!”
袁绍大喜:“孔璋素以文学见长,倒要看看今日能有什么佳作。”
其余人顿时无语。
毕竟,有的人说献丑,那真的是献丑,但陈琳这厮说献丑,基本上可以理解为“闪开,老子要装逼了,你们选好谁来当第二了吗”。
林牧自然也知道此公大名,建安七子之一嘛,论水平,绝对是在座人之中杠杠滴。
所以,袁绍这个情商确实低了些。哪有一开场扔原子弹的?你让只有小米步枪的人还敢不敢射了?
果然,此公略一踱步,便顷刻成诗:“
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
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闱。
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
“光听如何过瘾?来人,上笔墨!”袁绍当即命人给在座的人都发了笔墨纸砚,跟现场答题考试似的。
待陈琳把诗一写出来,顿时,鸦雀无声。
袁绍也有些尴尬,他虽然喝多了,但也知道,陈琳这种级别的诗,如果要现场比赛,实在没人能够超越。
“咳咳,孔璋不愧是我冀州文士之冠。这样,赐钱百贯,某便请孔璋来当个评判如何?”袁绍这话的意思就是:裁判,赶紧下来,别掺和比赛了,还让不让人玩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倒是屏风后头的甄宓有些遗憾,陈琳的才华毋庸置疑,可惜,年纪大了些……
既然***同志不出来秀操作了,大家就可以敞开了尽情发挥,在座的大多彼此知根知底,真想分个高低上下挺难的,所以根本不怕输了丢面子。更何况,那个“俺也一样”的粗鄙武夫,一看就是给大伙儿垫底的。
“林长史,这回你可真得帮帮我。”
魏延是真要哭出来了,妈妈,我要回家,这里好可怕……
林牧哭笑不得:“文人墨客的事,老魏你真写出来了,也得有人信啊?难不成有人还讥笑你不通文墨不成?”
魏延一愣,对啊,自己本来就是走这一路线的,不会写诗怎么了?只听说过打不了胜仗被嘲笑的武将,没听说不会写诗被贬低的武将啊。
如此一来,倒也心安理得起来,托着下巴胡乱想些词句。
林牧凑过去一瞧,只见他单手抓着笔杆,仿佛挂挡一般摇着毛笔,在宣纸上歪七扭八地写着字,也算是难为他了,执笔都不会,竟然还能写字。
仔细瞧去,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酒…饮圣兮…肉…好吃,
坐…大堂兮…长…戚戚。
掠…阵兮…一员…猛将,
做…诗兮…俺也…一样。”
林牧仿佛到了民国,见到了那位“大明湖,明湖大”的张宗昌大诗人……尤其是这一笔字,说狗爬是给他面子了,简直就是毛笔在宣纸上跳起了骑马舞啊!
林牧念得虽然小声,但早有有心人注意到了,将纸一把拿走,大声读了出来。
顿时,宴会厅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哈哈哈,倒也有些急智,‘做诗兮俺也一样’,哈哈哈,亏他写得出来!”
“诶,何必苛责嘛。人家都说了‘长戚戚’,已经自认小人了,当然写不来这些君子之诗嘛!”
……
陈琳也是摇着头笑道:“臭不可闻,臭不可闻呐!”
魏延的脸涨得通红……哦不对,他的脸本来就红。可偏偏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得一个劲地喝闷酒。
林牧的眼睛则是眯了起来,这个气氛,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像是被针对了一般?
“这位壮士既是武将,诸位便不要太过强求了嘛。”袁绍打着圆场:“来来来,继续写诗,写诗!”
老大都发话了,于是冀州的文士挨个起来慷慨激昂了一番,就连颇有些老顽固气质的田丰都摇头晃脑地吟哦了一曲颂方才歌舞的四言诗。
“显甫,你的诗呢?拿来,为父瞧瞧。”
一直安静笑着的袁尚闻言起身拱手道:“尚文采不足,恐污父亲之目。”
“哪里说来!”袁绍佯怒,他一向疼爱这个幼子,虽然袁尚为人孔武有力,但也没少请人教授他文学,这一点是袁谭跟袁熙都没有过的待遇。
当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时,袁绍眼睛一亮,赞道:“好字,好诗!”
陈琳凑趣道:“不知是何佳作?”
“孔璋,你来评评看。”
“亭亭山松,瑟瑟谷风。
风声何盛?松枝何劲?
岂惧凝寒?常守端正。
岂惧惨凄?松柏本性。”
随着陈琳将诗高声念出,众人哗然。
一向听说袁尚是个偏武将的性子,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佳作?
在屏风后的甄宓也几乎要惊呼一声,只得紧紧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看来,自己的夫君,在袁家这几位二代中,要被吊打了啊。
倒是林牧有些琢磨出味道来了,这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抬高袁尚的声望啊!而自己这几个来自荆州的不速之客有可能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所以才要狠狠踩上几脚,作为警告。
意思是,接下来自己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有意思,林牧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如果绿萝在,大概就知道,自家的姑爷,又在想什么阴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