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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走出监狱

这里是阿拉尔市,也是新疆乃至全国最年轻的城市。

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也是典型的“三到头”城市:水到头,路到头,电到头。

我是93年在深圳宝安犯下重罪,94年被遣送大西北——新疆接受改造,未成年的我被判了13的刑期。9月25号,韶关监狱800名囚子每两人一付手铐,登上大西北的列车。

5天6夜的火车旅途,真是苦不堪言,火车沿途落尽荒凉,人烟越来越稀少。

戈壁滩的荒凉让几多囚子目光中流露绝望的神情。沿途车站加水补给更是兴师动众,一律清一色的武警核枪实弹,几多囚子呜咽了,再见了可爱的家乡,再见了熟悉的土地。

扯远了,今天是2002年7月23号,是我刑满释放的日子。

这是一场跨世纪,跨年代的刑满释放,我熬出头了,即将走向新生,不——是重生。

9年多的与世隔绝,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太多的未知让我好奇,大喜的日子怎不让我沾沾自喜。曾经的不可一世此时也不免感叹,喧嚣的世界少了我的掺合仍日月轮回,生机盎然,渺小的生命想缔造伟人的梦想,我哑然失笑。

这里是新疆阿拉尔监狱三中队,我在二监区五号房服刑,这监舍住10个人。

快天亮了,我眼巴巴的瞅着窗外,时间被无限放大了,心情早己游荡在闹市。

同监舍的犯人有的被我焦急的神情感染,眼中盛满了羡慕。

其实,我在这监狱中混的还不错,协助干警管理犯人,我担任大组长职务,想想也挺有才,什么杀人犯,强奸犯还都听我的。

今天,不——!在一个星期以前我就交权了,其实在这里混的再好也不为人!没啥值得炫耀的。

我把便装穿好,终于告别灰白相间的囚服了。

留了两个月的头发彻底的告别了光头,皮鞋亮亮的。这身行头是一名东北的犯人送给我的,他刑期还有11年,叫王小春,我推荐他当了小组长,也是为了感激我而送我衣服吧。

天还是亮了,门口传来了钥匙的撞击声,我迫不急待的走出监舍。

我这身行头羡煞几多囚子的眼睛。

犯人们光头囚衣囚裤,我无异于鹤立鸡群,这种心情悬常人难以理解的。

同我玩的好的哥们围着我,祝福我,警省我,恭维我,不管平时有无矛盾,此时都是那么亲切。

我也鼓励他们,化压为当动为,把刑期当学期,努力改造,早日新生。

7点多了,政治管教还没上班,我焦急的在监区里徘徊。

陪我生活了这些年的岗楼,电网,铁门,铁窗,……他妈的再见了,不!不能再见,是永别。

我曾告诫自已,回到故乡后,拉尿也不朝西北方向,哎——我的黄金岁月,我的美好年华……

7点30了,犯人开始出工了。

从事的劳动主要是种植棉花,水稻等作物。

劳作以化地为牢的方式,由4名犯人拿4面红色警戒旗,在田里站四角,两个干警带班,犯人在旗子中间劳作。

核枪实弹的武警若即若离的在外围徘徊,如果干活时眼头走神,走出警戒旗,轻则挨武警一顿揍,重则说你想逃跑开枪击毙。

此时,犯人们已经在监区门里集合完毕,整齐排好队,唱社会主义好的歌曲。还要背行为规范:凡有劳动能力的罪犯,必须参加劳动,有病不能劳动的,要有医生诊断书,并经干警批准……

犯人们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还向我摆手,的确,患难与共的落魄日子里,犯人们的感情有的竟超越了校友或战友。

8:30分左右,张管教才不慌不忙的走进监区。

他见我在花坛旁边溜达,客套地对我说:刘奇,帅多了,都准备好了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连心情也不一样了吧?!

我咧嘴笑笑,说:多谢张管教夸奖,我这里很简单的,就等您了。

他说:我知道,马上办理。

于是,我同他一起向监舍后面的管教室走去。

我准备的东西不多,一个手提袋装着几本日记本。此时我的心情努力在压抑的那种激动,必定这是迈向自由的一步啊!

我对他说:“张管教,我等这一刻真的不易啊!不仅跨世纪,跨年代,比抗日战争还长呢。”

张管教对我说:现在的社会发展的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到处都是监控系统,实时定位歪门邪道已经行不通了。

我对他说:“张管教您放心,我这一次摔的跟头够重的。现如今只拖了一条青春的尾巴,绝对输不起了,在同一条路上摔倒二次是耻辱,我会牢记自由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张管教夸我说:“看样子,改造对你有作用,回到社会后,好好的干,别再胡思乱想,瞎琢磨。”

今天办理出监证明——释放证。

必须有张管教陪同我去阿拉尔市狱政科办理。他要把我的改造考核我的减刑材料进行汇总,递交狱政科。核对无误后才能释放我。

张管教把我的档案装在档案袋中整理完毕,锁上门陪我朝监狱厚重的大门口走去。

今天值班的是黄干警,他比我大不了多少,说起来我跟他还挺有缘的。

1994年九月25号。韶关监狱遣疆他与我一列火车,五天六夜的旅程,来到阿克苏市。800名囚子阿克苏兵站被分的七零八落。

最后只有五十人被分配到阿克苏农一师一团金银川监狱二中队服刑改造。

黄干警是湖南人,被分配到这里当了一名干警,与我不同的是他是警察,我是犯人。

然而1998年金银川监狱被地方政府取谛。被合并到阿拉尔监狱,回首这么多年,他也没升官,也没结婚,我释放了他还是无期呢。

虽然这九年多相陪伴,但我跟他走的很远,因为我是“三无人员,即:无汇款,无邮包,无接见。”一穷二白,不可能和他走的近乎。

他见我今天出监,出于客套地说:“刘奇,新生了,一路走好,别回头。”

我对他说:“谢谢黄警官,也祝你工作顺利,事事顺心”。

但我心里还是用过一丝的难过,是他毫无声息的陪我走完了这九年的改造。这一分即是天涯海角。或是永远不可能再见了。

走出厚重的监狱大门。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那是掺和自由成分的景色。

我好想仰天长啸“我自由了,我又回归了,哈哈哈”。

可这个表情不是我这个小人物可以抒发感情。我的自由来临了,我将重新走向人生的正规,不再年轻的心再也经不起风雨的飘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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