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村之间的村路往往不会太窄,自然也不会太冷清。尽管此刻已是十月初冬,为了能够赶在大雪封路之前多赚点过冬的家底,往来杜村和宗文村的村路上,依旧时不时看得到裹着厚衣服或者怀里揣着稻草的挑夫。
“其归哥哥,我有点儿冷,啊,阿嚏!”杨心摸了摸自己露出来的前臂,有些委屈地说了句。
陆远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沉,无奈地耸耸肩道:
“先走吧,到了宗文再说。”
两人徒步奔向宗文村,不过片刻,便进村了。刚找了户农家村舍,一进门雪花就飘飘落下。村舍女主人张大娘看杨心穿着单薄,还特地拿了一件长布衫给她套上。自然,陆远是没少出银子,不过这些许银两,陆远现在是没放心上的。
两人稍稍安定下来,张大娘热了口酒,给他们端上来。
“张大娘,我们兄妹俩有些私事要聊,您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不用招呼我们。”陆远笑着给张大娘又递了一枚碎银子,张大娘笑逐颜开地回主屋去了。
“现在说说吧,我要听实话。”陆远看着杨心问了句。
“哼,其归哥哥你还敢说,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杨心闻言,对着陆远埋怨地哼一声,有些委屈地看着陆远说道。
“嗯?你说的是今天吗?”陆远有些懵了,自己不懂怜香惜玉,从何说起?
“才不是呢!是在九江的那天!”杨心皱皱琼鼻说了句,依旧一脸幽怨。
“哦,你说那事啊。怎滴?你跟江锤子打算敲诈我,我还得乖乖配合啊?”陆远想起了当天自己在九江城的旅店怎么戏弄杨心和何务谋的,登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那你也不能看着人家就这么倒地啊,一个女孩子家家就这样趴在地上,多难看啊。”杨心一时语塞,转而有些刁蛮地说了句。
陆远闻言哭笑不得,感情自己还没理了。
“我说杨心大小姐,你好好一个魔门圣女不当,非跟江锤子混在一起玩那种把戏,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啊?你们那天从星月宗敲诈了多少银子啊?”陆远摇摇头问道。
“呿,穷鬼一群,第二天那个丑女人就带了二十两银子过来。九江城的那些捕快看到二十两银子那眼睛都看直了。最后竟然只给我和江锤子四两,当时我那个暴脾气,差点就把九江衙门给屠了。”杨心一脸不平地说着,似乎受到多大的不公待遇一般。
陆远闻言却是更加哭笑不得,你说你俩联合九江衙门的捕快设下陷阱坑蒙拐骗还有理了?再说二十两银子,那放在寻常百姓家怕是一年收入都没那么多啊!那些捕快能不眼红?分你俩四两已经很够义气了。
要说在官府当差,怎么着也是公职,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需要坑蒙拐骗?真要说起来,本朝官员薪俸还真是微薄。太祖洪武十三年正一品官员年奉议定钞三百贯,米约千石,也就是三百两左右,不难看出月奉不超过三十两,这是正一品大员的水准,落到地方小官那更是少得可怜,就别说这些连品级都没有,相当于服役的衙役了。
二十两对他们来说,何其富有?
别看陆远和卢乃大因为一个桔子跳能够日进斗金,这只是极其个别的情况,他们赚的还是那些富户的钱。
魔门虽说如今式微,但历朝历代以来,正魔之争从未断绝过,经过几代甚至几十代的积累,财富却是不少,更何况杨心是魔门总坛圣教圣君之女,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不懂得底层人民的苦楚。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陆远基本确定这个杨心是真的,有些俏皮,有些小邪恶,本质还不算太坏。
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线条更柔和,人也更机灵,但杨心跟杨觉,细看之下还是有些许相似的神韵在。
就在陆远发呆的瞬间,杨心却是发问了。
“对了,其归哥哥,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那个女子的?我自问自己的易容术还是十分成功的呀。”
“嗯?嗯,你啊,虽然变装很成功,但是有几点让我怀疑上了。第一是两颗虎牙,记得那女子也有;第二是媚术,以江湖之大,懂媚术的人还真心不多,哪里那么巧我碰到的女子就有两个会的?第三就是,你跟踪我而不是杨觉,或者干脆躲避我俩。一个女孩子家家,再怎么样不谙世事,也能明白跟谁更安全些,你却选择跟踪我,想来我们是见过的,我有什么事情让你十分在意。”陆远掰着手指头分析了一下,杨心在一旁瞪大眼睛仔细听着。
“哇,这都能让你联想到,我也是服了你了。不过虎牙我也是没办法呀,总不能为了一次变装就把自己的牙齿给磨了吧?”杨心说完还一脸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陆远闻言笑笑,接着问了句:
“说罢,跟着我想干啥?”
“没想干啥,我就是偷溜出来玩的。最近银子花光了,所以想跟着其归哥哥蹭吃蹭喝。”杨心闻言一脸谄笑地看着陆远。
“我说你,你还真好意思说?”陆远一脸惊讶地看着杨心,心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我哥是兄弟,你兄弟的妹妹落难了,难道你就不该伸出援手吗?”杨心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反问了一句。
“我……我服。我真服。你这想法,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这脸皮我真心服。”陆远竖起大拇指立在杨心面前,一个劲地表示自己五体投地地服。
“那其归哥哥是答应让我跟着咯?”杨心说着,两颗眼睛冒着小星星问道。
“行是行,我办事,你别捣乱就可以。”陆远点点头答应了,反正一个拖油瓶而已,应该不会把自己吃空吧……
陆远如此想着,很快,他就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