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一个旧世界,就要创造一个新世界。
李煜和潘承佑两个都堪称干吏,案子处理起来不难,难的是议会要何去何从?
才成立了三年,就烂到了这个程度,稀里哗啦,肆无忌惮,按照很多人的想法,干脆一废了之算了。
只是废了议会,又要用什么来填补空缺?
恢复旧制?还是重新弄一个?
“旧制不可靠,新制也未必管用,关口还是要把议会整顿好!让议会能够真正代表民意!”潘承佑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李煜没有反对,可也没有赞成。
“老百姓常讲,话好说,事难做!侯爷当初设计议会的时候,农、工、商、军、学者,全都有名额,人数也不低,何以那些议会代表没有声音,光是几个富商为所欲为?”
潘承佑呵呵一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议会就是个一个江湖,在江湖里,自然要分出三六九等。
同为议会代表,一个没名没姓的老农,他能发出多大的声音?又有谁愿意听他说话?各级议会当中,除了抱成一团的军方代表,就是那些富商能笼络报社,为自己大造声势,从而成为知名代表,进而垄断议会里面的位置。
一个议会也分成不同的小组,有总的领班,有负责财税小组的,有负责教育的,有负责交通的……
根据统计议会领班,小组长,有超过一半都是富商控制。
“农民和工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而且这些人也着实良莠不齐,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军方自成一系,只顾自己的事情,不会插手民生议题,至于学者……唉!”
李煜气得拍桌子!
“侯爷,我还是那句话,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读了那么多书,跟文人搅在了一起!丢人!太丢人了!”
当初引入学者进议会,是想依靠这些人的专长,能客观合理地提出一些建议,真正去解决面临的问题。
可结果呢?
就拿江南议会来说,普遍进来的都是“清流”,喷子!
李煜就提到了一个人,这位不断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替农民说话,为乡村叫苦,俨然农民的代言人,可把他请进了议会,就变了一张脸孔!
他甚至反对用保护价收购粮食。
这位还有自己的理由……设立最低价,朝廷就要负责兜底儿,等于拿着国库的钱,去填补农民,这样很不公平。
而且农民收获了粮食,不用急着出售,保存到来年开春,自然就涨了起来,还能获得更多的收入……这位甚至搬出了一大套说辞,什么供需啊,什么市场调节啊,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入情入理!
可这位忘了,收获之后,就要完粮纳税!老百姓倒是想留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可问题是他们有钱交税吗?有储粮的仓库吗?
什么都没有,再谈什么都不管用!
“很显然,在议会当中,文人并没有起到作用,相反,他们被商人收买了,成为了商人的帮凶!”
李煜咬着牙说的,在官场上,他见惯了文官的无耻,令他意外的是顶着各种好听名头,进入议会的文人,更加不堪!
商人有钱,文人有嘴,钱能控制嘴,让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管分成多少权,不把金权考虑在其中,那就是扯淡!台面上的全都是傀儡木偶,真正说了算的是钱!
叶华不是不清楚议会的弊端,只是他没有料到,议会堕落的如此之快……或者说,从设计之初,议会就注定了藏污纳垢!
“侯爷,若要让文人摆脱富商的控制,也有一个办法!”潘承佑斟酌着说道。
叶华注意到了他的迟疑,反问道:“是不是高薪养廉的那一套?”
潘承佑艰难点头,“侯爷,下官以为议员有了钱,待遇上去了,或许就不会被收买!”
“不!”
没等叶华开口,李煜就坚决反对道:“不可能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贪财可是没有止境的!历代以来,朝廷给官吏士人的待遇还差吗?免税,免役,开科取士,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这些手段,哪一样阻止了官吏贪墨?相反,人心不足蛇吞象,给得越多,他们要的就越多,欲壑难填,这就是文人!”
潘承佑无言以对,谁让李煜说得有理呢!
可问题是不这么办,还有好法子吗?
叶华仔细听着,也在不断思索,他沉吟道:“富商和学者,或者说舆论,是当下弊病最多的两块,针对舆论,必须严格管控,绝不能放任自流!”
叶华敲着桌子道:“当下的报社,至少要垮掉九成以上才行!”
潘承佑瞪大眼睛,惊问道:“侯爷要查封他们?”
“不!”
叶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轻轻吐出两个字:“罚钱!”
……
方大发回到了昔日的面馆,这几间房舍本来是要扩建作坊的,可马祥又找到了一处更好的位置,这里就被当成了临时的库房。
等到马祥被拿下,房舍又重新拿出来招租。
方大发对这个小小的门面已经没多少兴趣了,他想立刻回辽东,虽然死里逃生,但他却觉得江南不适合自己,塞外辽东才是真正属于他的舞台!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想故地重游,尝尝……曾经的味道!
铺子被一个妇人租了,还是卖面。
方大发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一碗烂肉面。
不一会儿,一个小姑娘端着满满一碗面送到了他的面前。
“请慢用!”
小姑娘格外有礼貌,方大发瞧了瞧,嚯!比他们家原来的面碗还大了一圈,大半碗面,加上一勺子油乎乎的碎肉,诚意十足!
方大发就着大蒜,猛吃起来。
没有多大一会儿,他的额头见了汗水。
痛快!
“这位嫂子,真是好手艺!不比我们家原来的差!”
方大发说着,将十文铜钱排在桌上,“价格也公道,我看这面馆的生意又要火起来!”
妇人笑呵呵走过来,将铜板收好,随口道:“小本经营,不就是靠着货真价实吗!让我学马祥一般的奸商,会遭报应的!”
方大发抬头,和妇人四目相对,小姑娘也蹦蹦跳跳过来。
“娘,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天大堂上被诬告的那个叔叔吗?”
妇人也终于认出来,惊讶道:“你,你是方爷吧?”
方大发一直在大堂上,不知道母女两个,可听她们这么说,心中很是安慰,大家伙的眼睛还是雪亮的,知道是非善恶!
“幸好有冠军侯做主,我才死里逃生,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怕!像马祥这样的畜生,真是该千刀万剐才是!”
妇人点头,“谁说不是,这一次他是跑不了了!”
同为受害者,方大发和妇人随口聊着……正在这时候,前面的一条巷子里传来了喧哗之声,不多时,有几个士兵揪着一个年轻人,从里出来。
年轻人个子不高,斯斯文文的,穿着长袍,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方大发皱眉头,看向了妇人。
小姑娘咬着手指,转了转眼珠,“我记得,他是报社的记者,昨天还来吃过面呢!”
“记者?”
方大发气得咬牙切齿,“就是这帮家伙,到处吹嘘马祥,替他擦胭脂抹粉。什么记者,就是走狗!朝廷抓了他,真是太对了!”
看到这里,方大发也来了兴趣,他起身和妇人告辞,追着人群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士兵把记者押到了报社,一起被抓的还有其他几名记者,以及报社编辑等人,总计十几位之多。
为首的社长不服气道:“请问我们犯了什么罪?要来查封我们的报社?”
“就是,我们又没有替马祥说过什么话,更没有发文章夸他……朝廷这是牵连无辜!”
不愧是耍笔杆子的人,就是口齿伶俐,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够厉害的!
负责查封报社的官吏轻笑了一声,“你们的案子跟马祥无关,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接到举报,你们替一家生药铺做广告。”
社长皱着眉头道:“这有什么不对的?所有报社都这么干的!”
“哈哈哈。”官吏玩味道:“可这家生药铺没有买药的资格,是家黑店。”
“什么?”社长不情愿道:“竟然如此,我们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疏忽,那也不能封我们报社!还有没有王法了?”
啪!
官吏狠狠甩出一个嘴巴子!
“还敢问王法!你们给假药铺子做广告,丝毫不去查证,百姓买了假药,吃出了人命,又该找谁算账?办你们草菅人命,一点不为过!”
社长挨了打,却不敢还嘴,只能捂着腮帮子,嗫嚅道:“这个,我们,会,会注意的!”
“注意?真轻巧,人命关天,朝廷都不敢胡来,你们却这般随意!告诉你们,一个虚假广告,罚款一两银子……你们没意见吧?”
“才一两啊!”别说社长了,那些记者都松了口气,来势汹汹的,就为了这么点钱,真是不值得,看起来朝廷也不愿意跟他们撕破脸皮,报社还是有些威风的!
这帮人弹冠相庆,却不提防,被一句话推到了万丈深渊!官吏轻笑着补充道:“你们发了十三期广告,平均每期销量是一千份,所以,罚金总计一万三千两!五日内必须交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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