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没有立刻带他上楼,而是拿出一个砖块大小的带锁小盒子:“为了保证信息不外泄,需要你把手机放进来,蓝牙耳机也得摘掉。”
吴庸无所谓地一手抱着资料,一手取下耳机,和裤兜里摸出的手机一起放进盒子。
反正有工卡就可以,吴庸无所畏惧。
张婶给盒子上锁,收好钥匙,把盒子递给吴庸:“你自己保管,晚上我再帮你打开,现在跟我来吧。”
张婶将他带到书房,没多说一句话,关上门就走。
吴庸拧一下门把手,没锁。但开门声让还在走廊上的张婶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尴尬地退回书房。
说是书房,却不像被经常使用的样子。
虽然屋子里排列着几座大大的书架,那阵势更像一个小型阅览室,而且每一层隔板都一尘不染,绝对是有人时刻打理着的。
但书架上的书都太新了。
吴庸甚至看到几本十几二十年前刊印的名著,在时间的侵蚀下书页已经泛起昏黄,却没有丝毫被翻阅过的痕迹,仿佛是按照复古风格印刷的一本本新书。
明亮的窗前摆着一张大大的紫檀木书桌,空荡荡的,只放了个笔筒。
书桌旁边还放着几张同样是紫檀木制作的仿古木椅,和一张古朴的根雕茶台。
看这样子更像是主人家的待客室,搞了一堆书和高大上的家具做门面,事实却是你无法在这里找到任何能窥探到主人真实生活和想法的蛛丝马迹。
从进门开始的轻视和强硬,到现在方方面面的提防……吴庸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永远不会正视一个比你渺小得多的事物,并向他解释你的行为。
不然人类在宰杀每一只作为食物的动物时,在把相比更弱小的动物豢养为宠物时,在把辛苦成长了数十上百年的树木斩首,将其尸体制成各式各样的物件时,怕不是要日夜不停地解释到唾液干涸至死。
所以说,满足好奇心的同时,再把钱挣到不就够了。
这种土豪应该不会在薪水方面吝啬吧?
吴庸定下神,坐到书桌前开始翻阅太太提供的资料。
太太给出十个小时的时间,看似非常充裕,实际上这个要求可以说是十分苛刻了。
能与两本牛津词典堆叠起来的厚度相媲美的文件,即便是去掉其中的所有图像资料,余下的文字数量也要用百万做单位来计量。
这是什么概念呢?
比如吴庸这样十几年的老书虫,看书速度不算逆天,但也在上游。一本十万字的出版书刚好要用一个小时左右看完,十个小时也不过能看一百万字。
注意,这是看小说,不需要长时间停下来思考。
但现在吴庸面临的是一场特殊的试镜。没有剧本,没有导演,不存在暂停或重演,出现任何问题就算是试镜失败。
而他能够准备的时间只有十个小时,在这期间他需要了解孙浩的生平、性格、喜好、和周围其他人的关系,揣摩孙浩在遇到各种突发事件时的反应,然后在最熟悉孙浩的人面前扮演他,还不能让人挑出一丁点毛病。
这对于从没正统学过表演的吴庸来说非常艰难。
跟着何杰回家那次,并没有一个特别具体的人设,只需要符合大概的框架就行,稍有些小聪明的人都不难做到。
但这次的人设不只是具体,更是在“观众”的印象中存在一个鲜活真实的形象,这就好比许多翻拍难以超越前作。因为看过的人已经固化出一个刻板印象,潜意识就会对新作产生对比和抵触。
孙浩的外型其实和吴庸有些神似。
倒不是说容貌相像,只是年纪差不多,个头身材十分接近,估计也和吴庸一样是个不爱运动的人。也就是两个人都还年轻,旺盛的新陈代新让他们不至于囤出圆润的小肚腩。
大略地浏览过孙浩的生平,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学过的项目种类繁多到吴庸拍马也赶不上,即便在纯白空间不要命地学,也不可能在这十个钟内达到孙浩的水平,只能随机应变尽力规避掉这部分弱点。
除了孙浩学过的知识外,还有非常多的篇幅记录着他的成长经历和个性特点,看得吴庸头皮发麻——真的能在晚上6点前看完吗?
裤兜一阵震动。
吴庸看着他随手放在桌面的盒子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手机,是依附在工卡上的81576。
“房间里的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都已妥善处理,委托人提供的资料扫描完毕,您是否需要进入学习空间阅读资料?”
吴庸大喜,81576可真是及时雨!
“进!”
从工卡传来的清凉气息透入脑海,吴庸睁眼,四下纯白。
“委托人提供的信息量较大,建议您优先启用粗阅读模式。”81576平静的声音驱散了吴庸刚萌芽的焦虑。
“粗阅读模式是什么?和沉浸式学习有什么区别?”他定声问。
“类似于您平日里阅读小说,不追求记忆清楚和深入思考,将接收信息的速度提到最高。比如您用沉浸式学习的方式掌握的英语句子,耗时较长,但您可以熟练地运用,同样的内容用粗阅读模式,接收一遍用时会非常短,但您在接收后只会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无法准确翻译和运用。”
“根据计算,如果您先启用粗阅读模式,快速对扮演目标建立起系统印象,再有侧重地选择部分资料进入沉浸式学习模式精读,即可用最高效率解析揣摩扮演目标。”
“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想象中的字迹并没有浮现出来,81576平淡如常:“请集中注意力准备好。”
“信息接入准备。”
“3”
“2”
“1”
“开始。”
仿佛一道电流刺入,以迅雷之势裹挟着庞大的信息流冲撞吴庸的意识。
脸部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好在痛感并不持久,不多时便被头部的肿胀感替代。
一串串文字在脑海里交错翻腾,吴庸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绵长的噩梦,才会让脑子里乱得排不出一行规整的句子。
过了好久,这些字句才渐渐理清楚自己应当在的位置,一个个像一年级的小学生放学般,手拉手排好队形,融合成一团又一团浅浅的信息块,分门别类地储存进吴庸的记忆库。
吴庸长舒一口气——
如非必要,以后再也不要来什么粗阅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