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像是突然被抹去了痕迹,系统仿佛被切断了信号,无论邵询如何在心中呼叫都没有回应。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倘若不是邵询还能召唤出式神,他都要怀疑之前所有的一切只是错觉。
邵询觉得这种突发状况既不像是系统突然离去,也不像系统有意要考验他。他很怀疑是系统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所以才会突然销声匿迹。
但没有什么能证实他的猜测,再在这上面一个人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
值得庆幸的是,邵询之前假称从雪地里捡来的不少食物,还够他们两人支撑十天半个月的。他之前准备的符纸只有一小部分留在了空间里,还有,他还能役使式神。
但这种庆幸在眼前这样的环境下,也变成了懊恼与自责,并且愈来愈强烈。
然而邵询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表现出焦虑,这样非但会干扰他的头脑,还会影响到叶芷的心态。
没了倚仗后,物资变得格外重要。
邵询用垫子和松树的枝干,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筏子,上面捆着他们的食物装备,邵询用绳索在前面拉着,叶芷在后面看着,以防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地上的雪很深,轻轻松松地就没过了邵询的小腿,他们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不时踩一踩脚下,确定踩实了才继续前进。
这样一来,两人走得并不快。
好在他们没有再倒霉地碰上一场暴风雪。
这一带的天气很好。
天空仍蓝得那样纯净,犹如一大块透明的蓝水晶。另一边有一大块乌云缓缓向太阳的方向移动过来,日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在边缘折射出奇异的光线。
天时而阴,时而晴。
风很轻缓,雪下得很慢,温柔又缠绵。
这里的雪不像冬海市那样密雪快如急雨,而是犹如片片柔软洁白的鹅毛飘然落在身前,像是北国水淀的深秋被风吹散的一蓬苇花,又像是和煦春日里满城飞舞的柳絮。
很美,很轻盈。
一眼看过去,前方除了两边黝黑如兽脊的山崖,便只有厚厚的积雪。偶尔一阵风打着旋掠过,溅起无数雪雾,远远地看上去,只觉得仿佛是云雾缭绕,恍然中会有种自己正走在仙境中的错觉。
但即便是这样的美景,看久了也让人心生厌烦。
放眼望去,雪,只有雪。
四下只有这一片单调苍冷的白,没有绿色,没有生命,雪仿佛要将一切生命都归于冷冰冰的枯寂之中。
在这样的严寒下,他们的手机之前就没了电,普通的手表也被冻得指针停了不动。趁着天还亮着,他们早早地停下准备驻扎了。
两人原本准备扎帐篷,但是考虑到入夜后天气恐怕会发生变化,最终还是决定挖雪洞。
好在两人一个知识面还算广,一个动手能力强。很快用冰镐凿出一个雪洞来。这种不比那种天然依地势而成的雪洞,他们必须忙活着把每一个角落都用工具一一拍实了。在这个过程中,邵询还没忘在一些角落里埋下符纸。
这一切,叶芷都看在眼中。
等到两人忙完,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了,躺在雪洞里整个人都不想动弹。过了好半天,两人这才懒懒地坐了起来准备吃点东西。
然后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找不到柴火了。
这周围只有积雪,地表没有任何植被,一路走来,邵询他们连根枯草都没见过。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拆了筏子上的松枝,节省着生起了火堆,简单烧了点热水,把食物烫了一下,余下的热水装在保温壶里。
邵询虽然很饿,但稍有饱腹感就不再吃了,坐在一旁不吭声。叶芷的食量则更少。
吃完饭后,两人只能熄灭了火堆,手电筒的光留着应急用,邵询和叶芷对坐着,两人中间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跳动着,把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投在雪壁上。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但此情此景下,谁都没有出声。
外面的天很快就黑了。
叶芷起身去把之前留的通风口拿雪堵上,做好标记后又回来坐下。
邵询一抬眼就看见有一点雪屑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忍不住隔着手套轻轻帮她擦了一下,没有擦掉。
叶芷侧了一下头,并没有在意,低头凝视着那一团小小的烛火,人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她睫毛上的那一点雪屑就化成了水珠。
邵询没有再看,抬头看向对面墙上的影子出神。
夜还很漫长。
在这样的安静中,邵询的心里浮上了不安。
虽然白天他们走得很慢,但是邵询看过地图了,他们遇到雪崩的那座山附近似乎并没有这样狭长的沟壑。
但他不敢再深想,闭目凝神和式神们沟通起来。
白日里影女不能出现,因为在这茫茫雪山上,有太阳的时候四野都是耀眼的雪光,根本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入夜后,她才勉强能现身,但也维持不了多久。
虽然外面的月光并不明亮,但四下的积雪反射着漫天的星光,四处都笼罩在一层奇异微弱的光芒中,连夜幕都变得恍若透明。
除了两边的山崖下能有影子让影女暂时栖身,她一出现在雪地上,就如同一滴墨水滴在了发光的白纸上,慢慢地开始褪色。
涂壁一遁入雪地,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四周不是冰冷坚硬的冻土,就是厚厚的积雪,无边无际,它们遁行了很久,一直遁到和邵询的心神联系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这才不得不回返。
留在冬海市的容樱,就和突然消失的庭院系统一样,再也无法感知到了。但即便能召唤到,这样的情景,恐怕她也很难想出办法。
邵询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停下一切行动,静静地靠着雪壁坐着,把自己的大脑放空。
一旁的叶芷突然问道:
“老师,要说会话吗?”
“不了,明天一早还要继续找路,早点睡吧。”
“……嗯。”
两人又相对无言地静坐了一会,这才各道一声晚安,吹灭了蜡烛,各据一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