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邵询和容樱都在忙着整理屋内的典籍。
然而两人忙活了一晚上，倒是找到了一门草木鸟兽化形的法诀。
邵询看了两眼，让容樱把这本法诀放在了樱花树下的长案上，等明年开春后，那三只小胖鼬来市里，让他们试一试。
一说到化形和养娃，邵询就想起家里的鱼缸了。前段时间除了他偶尔有事外出，让容樱帮忙换水外，其余时间都是他亲自换的水。只是鱼缸里那枚透明的鱼卵始终没有任何破壳而出的迹象，仍静静地飘浮在水中。
但邵询应该不会等很久了。
鱼缸上飘浮的进度条已经加载到了百分之八十，预计最多再过一个月，这枚金鱼卵就能孵化。到时候是会蹦出来一只金鱼萝莉呢，还是会蹦出来一只萝莉金鱼呢，邵询表示很期待。
天海市立图书馆的副馆长徐照专程赶了冬海市来和他们面谈古籍捐赠的事。双方在电话里约定在冬海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里面谈。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邵询、容樱提前了三十分钟到达了咖啡厅，但没想到对方已经到了。
邵询他们看到徐照时，她正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低头翻看着一本书，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浅茶披肩和白针织长裙的配色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位名叫徐照的副馆长不仅年轻，而且眉目隽秀，皮肤白皙，纤秀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边框的眼镜，气质温柔文雅，颇有时下一些人推崇的知性美。
见邵询他们迎面走来，她合上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来向走在前面的邵询伸出手。
“您好，我是徐照。”
“您好，邵询。”
“您好，我是容樱。”
简单的寒暄后，三人入座。
一旁站立的服务生连忙过来，问道:“请问几位需要点什么？”
“一杯水。”
“一杯水。”
徐照笑道:“看来两位都不大喜欢咖啡。”
“喝不惯。”
容樱笑着答道。
“那我们就直接开始谈正事吧。”
邵询开门见山道。
徐照微微颔首，三人正要开始谈正事，邵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哥？”
邵询一回头，看着邵橙拉着一脸窘迫的辛追追站在他们身后。
徐照见到邵橙，眼眸微微一亮，问道:
“这位是……？”
“这是我妹妹，邵橙。这位是徐姐姐。”
“徐姐姐好。”
邵橙面对外人时从来都是乖巧甜美的。
邵询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说到这个邵橙就有点心虚:“我……和皮皮来这里对寒假作业答案。”
邵询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邵橙眼见打完招呼了，下意识就想拉着辛追追跑路:“那，姐姐你们谈正事吧，我们先走了。”
但这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大姐姐却不由分说地拉着邵橙她们一起:“既然都认识了，那就一起坐吧。”
邵橙看了一眼邵询，见他终于点头示意了，这才拉着辛追追一起来到徐照旁边。
由于座位不够，徐照还特意招来服务生，让他们多拿一把椅子过来。
“卡布奇诺。”
“我要一杯香草。”
点完东西后，邵橙、辛追追就拘谨地坐在一旁，好奇地听着他们谈话。
邵询先开口道:“关于范教授生前打算捐赠给贵馆的那批古籍，我们已经整理好了。但是坦白地说，究竟要不要捐赠，我们还在考虑中。因为去年贵馆爆出来的那件事，实在给我们的印象很不好，倘若不是徐副馆长你一再让我们考虑，这批古籍我们是不打算再捐给你们的。”
邵询说的是去年天海市图书馆藏书流入地下市场的丑闻。学术界内有人发现了导师生前捐献给天海市图书馆的一批珍贵藏书出现在地下市场后，当即匿名编辑了帖子发到有关论坛上，并向有关部门举报。
虽然帖子很快被删除了，但这件事学界的人多少有些耳闻，根本不用费劲打听。徐照一直拖到年后才来，是因为要处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所以一拖再拖，可见事情的棘手。
“今天的局面看起来对我很不利，”徐照微微一笑，温声道，“但是人犯了错误，总要给他改正的机会，不是吗？捐赠图书是范教授的遗愿，他生前和馆长通过几次电话商定这件事。范教授希望这批古籍能待在更能让它们发挥作用的地方。我来之前，馆长就一再让我和你们说明白，先前的事确实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希望你们能给我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邵询摇头:“捐赠图书虽然是范教授的遗愿，但是这毕竟还只停留在口头洽谈阶段，并没有做出书面声明，所以不具备效力。而且徐副馆长，你我都清楚，之前的事情，这不是工作失误的问题，而是你们内部的问题。”
流入地下市场的那批古籍中有一些不能带出馆的珍藏本，能冲破层层检查带出图书馆，显然是内部人员的监守自盗。
徐照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再考虑一下，毕竟你们继承了范教授的遗愿。天海市图书馆毕竟是国内的一级图书馆，古籍保护方面卓有成就，而且恕我直言，除非你们打算继续收藏这批古书，不然随便捐赠给不熟悉的其他馆，难免会遭遇同样的状况。”
这次轮到容樱了。
她声音温软动听，说话的口吻也比邵询柔和很多:“徐副馆长，我们无意为难你，这批古籍我们也没想过扣留在自己手中。但我们的顾虑你应该明白，我们只需要一个承诺，这批古籍捐赠出去后，有生之年我们不希望在除了天海市图书馆外的其他地方见到它，可以吗？”
徐照轻轻叹道，“虽然说保护古籍这本该是我们分内的职责，但有些情况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唯一能向两位保证的是，起码我在任期间，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再上演第二次。不知道这样说，两位能否相信我的诚意？”
邵询、容樱对视了一眼，又眼神交流了一会，然后邵询拍板决定:“好，之后我们这边会商量一下，挑个合适的日子把这批古籍捐给你们。也希望你能记得对我们的承诺。”
古籍捐赠的事情谈完了，双方都松了口气，桌上的气氛也开始有所缓和。
邵询看了一眼桌子上徐照之前翻的那本书，笑道:“徐副馆长也对妖怪学感兴趣？”
徐照看的那本书名叫《妖怪学讲义》，是日本妖怪学者井上圆了的著作。
邵询在得到系统后，除了翻看系统附带的《百鬼阴阳抄》外，业余时间翻过一些妖怪学著作来扩展知识面，因而对这本书颇有印象。
徐照见一旁的邵橙露出好奇的神色，一边体贴入微地把那本书翻开递给她，一边对邵询笑道:“邵先生对妖怪学也感兴趣吗？”
“算是吧，没想到徐馆长也是怪谈爱好者。不过我只是一个不入门的半吊子。没记错的话，徐馆长你本来研究的是民俗学吧？不知道你对这方面有什么见解？”
邵橙和辛追追两人把头凑在一块，边快速翻着书扫上两眼，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妖怪学属于民俗学的一部分，顾名思义就是把妖怪当成一门学问来研究的学科。妖怪学最早起自日本，邵橙她们手上这本厚厚的《妖怪学讲义》的作者可以说是日本妖怪学的奠基人。
除井上圆了外，鸟山石燕、柳田国男、水木茂等人对日本妖怪学的发展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再加上近年来日本的文化输出在东亚地区颇为强势，所以时下网上的一些妖怪热，多半谈论的都是日本妖怪。
国内受唯物主义的影响，在妖怪学的研究和文化输出领域比邻国落后了一大截。
邵询提到这点后，徐照补充道:“其实不只是妖怪学，国内对神话学的研究也才刚刚起步。有这么丰富的文化积淀，却一直没有真正研究我国妖怪学、神话学的组织，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说完，徐照话头一转，笑道:“话说冬海市这里依山傍海，也有很多有趣的怪谈呢。”
她这么一说，邵橙她们也提起兴趣了。她们虽然是本地人，只知道冬海、澹台等地都有神仙渡海的传说，但听着徐照的讲述，她们才知道了冬海这一带虽然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名，但因为靠海，有不少诸如虾兵蟹将、蛤精的故事。
比如说徐照正在讲一个和海夜叉有关的故事。传说有人晚上在海边被巡海的夜叉抓住。夜叉惩罚人类的方式是塞窟窿的方法，凡是有眼的地方都要用沙子塞好，然后那人便被塞了一嘴窒息而死。
邵询嘴角微抽，他了解的可比邵橙她们多，知道徐照所讲的版本是文雅版的。他听到的版本里分明是那人放了个屁，然后被塞进了不可描述处，然后大家都懂的。
徐照讲着讲着，邵询也来了兴致，说起另一个当地传说。冬海、澹台一带的人民好像对秦始皇很有意见。
有一传说里秦始皇是个猪精投胎，为了成仙，来到冬海或澹台某地，一边派徐福带着童男童女去海上找仙岛，一边在陆地上发动人在海上筑桥通往仙岛。他嫌百姓们干活慢，夜里变成一头大肥猪钻进海底拱石头。
后来巡夜的人看到水底下有头肥猪，便十分纳闷，和大家私底下议论这事。秦始皇知道后大发雷霆，下令杀了很多人。但聪明人很快就猜出来事情的真相，一传十十传百，秦始皇又羞又气，气得跑回了老家，没多久就病死了。
一听到祖辈们把秦始皇比作猪精，邵橙、辛追追对视一眼，偷偷捂着嘴笑。
徐照听了这个故事，微微一笑:“虽然从学术研究的角度，这个故事应该是讽刺统治者的。不过作为一个怪谈爱好者来说，我反而觉得说不定海上某处真的有仙岛存在。”
邵询若有所思:“说不定呢。”
接下来他们就一些妖怪轶闻交流了一下心得，主要是徐照、邵询两个人讲，徐照是学识渊博，邵询是涉猎颇杂，两个人一起讲故事，互相补充，一个娓娓道来，一个语多戏谑，邵橙、辛追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连容樱都颇感兴趣，托着腮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偶尔插两句嘴。
容樱虽然温温柔柔的话说得不多，但她前生长居烟花之地，街头巷尾的奇谈故事也听过不少，稍加润色后讲出来有种志怪笔记的味道。
邵橙时而看看温柔纤丽的容樱，时而看看隽雅端庄的徐照，一时之间很难抉择。不过最终她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偷偷用手机给邵询发了条微信。
听到手机传来震动，邵询低头打开手机一看，是邵橙偷偷在微信上发来的信息。
“哥，这位大姐姐好厉害，你要不要努力一下，把她变成我的嫂子？”
邵询干脆利落地回了她两个字:“滚蛋！”
邵橙偷偷吐了吐舌头，很快又继续全神贯注地听故事了。
五人一直坐到了饭点，又一起去对面那条街上吃了顿饭，在店里谈了一会。徐照见外面天色不早，又看了一下时间，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感谢几位的款待，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今晚的飞机，不能再耽搁了。如果有机会你们去天海市，请一定要联系我。”
临走前，她还特意和邵橙她们互加了微信好友。“以后有什么民俗学方面需要我解答的问题，可以在微信上问我。”
她弯下腰递给邵橙她的名片，一双眼眸含着笑意专注地看着邵橙，还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邵橙被大姐姐这么一看，脸都热了。直到徐照走后，邵询一脑瓜崩敲到她脑门上，她这才反应过来。
一回到家，邵橙就忍不住在网上查徐照的个人资料。虽然不比范教授那种业内有名的学者，但一般像徐照这种国家图书馆的领导阶层，在度娘词条上多少都会有个人信息。
徐照，女，1988年生，中共党员，天海市图书馆副馆长，天海市古籍保护所副所长，图书馆学者、民俗学者。再下面就是学术成果的简要介绍，邵橙大致看了一下，徐照主要的研究领域在晚唐、志怪文学等几个方面。
她不知为什么脑子一热，上淘宝买了个五块钱的知网账号就去下载徐照的论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