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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家的异类——司马乂

长沙王司马乂(275-304),字士度,晋武帝司马炎第六子,是晋惠帝司马衷和楚王司马玮的弟弟,CD王司马颖的哥哥。在西晋皇族宗室当中,司马乂的能力和素质可谓是比较出色的。《晋书·长沙王传》记载他“身长七尺五寸,开朗果断,才力绝人,虚心下士,甚有名誉”。

在晋武帝驾崩、司马玮入朝临丧时,因为司马玮身份尊贵,且为贾皇后所召,威势极隆,诸侯百官都在城南的道路上跪拜迎接,只有司马乂不为所动,坚持在武帝陵墓守丧,这被认为是知礼、守节的表现。司马乂的这一做法在当时受到人们的高度赞誉。

司马玮起兵攻杀司马亮和卫瓘的时候,司马乂年仅十六岁,已能统率禁军镇守东掖门,在司马玮准备再起兵攻贾后的时候,张华等遣人持驺虞幡解兵,司马乂投弓流涕曰:“我以为楚王是奉旨行事,才跟着他起兵,谁知道他竟是假传圣旨!(楚王被诏,是以从之,安知其非!)”投弓,说明司马乂恪守法度,流涕,说明他情义犹存,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做到既守法又重义,确实难得。

司马玮败死之后,司马乂因和司马玮同母,受到牵连,被贬为常山王(其实也不算贬,常山和长沙一样都是三万户的大城市,只是在建制规格上,长沙是“国”,而常山是“郡”而已),不能留在洛阳,只能到常山赴任。

在司马冏起兵讨伐司马伦的时候,司马乂率本郡兵马响应,发兵南下,经过赵国,这是司马伦的旧封地,赵国所在的房子县的县令是司马伦的死党,悍然抗拒司马乂的“义军”,被司马乂攻杀。来到邺城,司马乂不与CD王司马颖争当头,而是自愿成为司马颖的“后系”。常山内史程恢对司马乂的这一做法不满,起了贰心,被司马乂果断斩杀。

得胜进入洛阳后,司马乂倡义有大功,被封为抚军大将军,领左军将军。不久,迁为骠骑将军、开府,恢复长沙国,改封长沙王。

齐王司马冏在洛阳的专权,引起了司马乂、司马颖两兄弟的不满。在他们看来,司马冏作为曾与晋武帝竞争皇位的司马攸的儿子,本来是无缘于大权的,天下是武帝的基业,理应由武帝子孙、也就是他们这一班兄弟执掌。在祭拜武帝陵的时候,司马乂对司马颖说:“天下者,先帝之业也,王宜维之。”司马乂是在公开场合毫不掩饰地对司马颖说的,这话意味着司马乂公然表示要夺司马冏的权,旁边的人听了都被吓得面如土色。

但司马颖手下有一些较有远见的智囊,例如卢志、王彦、陆机等,他们虽然也希望司马颖掌权,但并不急于成事,而是劝司马颖暂时让出中枢权力,回到邺城,避开风口浪尖,收罗人望,伺机而动。司马乂没有离开洛阳,因为他的封地长沙离京畿太远,生怕一旦离开就再也无法重拾大权,而他正准备收拾司马冏,整顿朝纲呢。不论如何,以司马乂的身份,既然选择留在洛阳,就注定要成为下一轮斗争的焦点。

因此,河间王司马颙起兵传檄讨伐司马冏时,司马颙故意公开号召司马乂在洛阳城内起兵,目的是让司马冏和司马乂相争,因为司马乂已经公开与司马冏决裂对抗,两人已经处于势不两立的境地,而司马乂兵少,二王相争,司马乂必然被司马冏所杀,司马颙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号召天下州郡兵马,名正言顺地进攻洛阳,然后废帝,立CD王司马颖为帝,司马颙自己则为宰相,便可掌握大权,专制天下。

然而,司马乂并非易与之辈。他得到消息后,率领着左右百余人,乘车抢先入宫,奉天子,闭诸门,到处放火虚张声势、制造混乱,同时反客为主,积极向司马冏发动进攻。二王相攻三日,已失去人心的司马冏形势渐渐不利。司马冏手下的大司马长史赵渊一看苗头不对,乘机杀掉司马冏手下大将何勖(何勖早年为司马亮亲信,曾劝司马亮起兵讨杨骏,后又随司马冏首倡义军,此时任禁军最高指挥官中领军),生擒司马冏献给司马乂。

司马冏被杀,司马乂顿为朝廷之主。经过历次战乱,司马乂已能感觉到执政之位的危险性,他采取了一些较为谦虚的措施,凡事皆遣人到邺城征求司马颖的意见,以此来增加自己所作决策的说服力,表示自己没有专权震主。但这并不能让司马颖满意,为取得最高权力,司马颖早已抛弃了兄弟之情,与司马颙联手,必欲除司马乂而后快。

当然,更为不满的是司马颙,他计谋落空,丧失了发兵的名义,于是又生一计,借李含被征为河南尹的机会,让李含到洛阳联系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准备谋杀司马乂。但李含的仇人皇甫商此时已投靠司马乂,他时刻关注着李含的动向,很快就发现了李含的阴谋,遂向司马乂告密,司马乂发兵收捕,一举杀掉了李含等人。

李含被杀,司马乂与司马颖、司马颙之间表面的合作关系也宣告破裂。司马颖、司马颙同时起兵杀向洛阳。司马颙以大将张方为都督,率精兵七万,出函谷关,东进洛阳。司马颖则亲自率领邺城镇兵屯朝歌,以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二十余万之众,南下洛阳。

司马乂自幼领兵,晓畅军事,在打仗方面,他自然不肯示弱。他下诏自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奉晋惠帝亲率六军出城迎战。司马乂分析形势,认为北面的司马颖是主力,于是奉晋惠帝屯兵洛阳北部的河阳桥,阻北兵入城,另遣皇甫商帅万人拒张方。司马乂与司马颖派出的陆机等诸将战于建春门,司马乂部将王瑚率数千骑兵,系戟于马,在阵前发动突击,大败司马颖的将军马咸。而陆机是吴人,以客将为都督,根本无法有效地指挥王粹、石超等河北兵将,马咸一败,诸军大乱,陆机不能制止,只得退往七里涧,一路上死者如积,涧水为之不流。

皇甫商的万余人却不是张方的对手,一战即败,张方一度攻入洛阳城内大掠,死者无计。司马乂在北面得胜之后,又奉晋惠帝回兵西面来战张方。在那个时代,皇帝的符号还是很有威力的,张方的士兵远远望见晋惠帝仪仗整肃的乘舆,十分害怕,顿无战心,纷纷退走。张方虽残暴嗜杀,也无法控制局面,只好退兵,不战而亡五千余人。但张方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深知出其不意的兵法要领,他在兵败之后不退反进,逼至洛阳仅七里处,筑起营垒数重,又从物资丰盛的关中运来谷禀粮草,形成长期围城之势,司马乂没想到张方会有这样一手,仓促出战突围,不胜,战局遂陷入僵持。

此时,洛阳城内的朝臣们商议,认为司马乂与司马颖是亲兄弟,可以黄河为界,分陕而居,CD王居邺在北,长沙王居宛在南,二王同心,夹辅朝廷。司马乂毕竟兵力少,希望和解,同意了这个方案。于是司马乂遣中书令王衍前往游说司马颖退兵,并写信给司马颖,称“卿宜还镇,以宁四海,令宗族无羞,子孙之福也。如其不然,念骨肉分裂之痛,故复遣书。”这封信虽然说的是和解退兵,但口气还是很强硬,甚至带有威胁嘲讽的口吻。

司马颖也不示弱,他回信给司马乂说:“今武士百万,良将锐猛,要当与兄整顿海内。若能从太尉(指司马颙)之命,斩商等首,投戈退让,自求多福,颖亦自归鄴都,与兄同之。奉览来告,缅然慷慨。慎哉大兄,深思进退也!”司马颖要求司马乂先将皇甫商等人斩首,然后解除武装,“投戈退让”,才能罢兵。这些条件是司马乂不能答应的,和解破裂。走至这一步,就只有生与死才能解开两兄弟之间的心结了。

司马颖纠集余兵与司马乂再战,双方死伤十余万,但河北毕竟兵力强盛,后援继至,而司马乂却只有洛阳一座孤城,加上张方采取围城之势,洛阳城内,粮食日窘。但司马乂打仗很了得,在物资不足的情况下,仍然多次战胜河北、关中联军,斩获甚多,再加上司马乂平时优待将士,很得军心,部队情绪稳定,没有发生变乱。而且,司马乂在最危急的时刻也没有对朝廷失礼,该供给晋惠帝的待遇一概不缺,这一点也让他收得不少朝臣之心。以至于张方都感到克城无望,已打算撤兵回长安。

但以东海王司马越为首的一群宗室看到司马乂兵力太少、难成气候,早已打起将司马乂出卖以换取政治利益的算盘。司马越收买了在殿中宿卫的禁军将领,在一天夜里突然将司马乂收捕起来,司马越则入宫上奏,下诏罢免了司马乂的一应官职,关押于金墉城。同时开城迎司马颖、张方入城。本来,司马乂的部将们看到洛阳将破,才倒向司马越的,开城之后,他们看到司马颖、张方的部队其实也是濒临崩溃的残兵败将,没有想像的那么强,一下子后悔起来,那些禁军将领,又开始谋划将司马乂劫出,与司马颖、张方再战。

司马越当然害怕司马乂再出,他想杀掉司马乂,但手里无兵,又怕被人议论,就想出一条借刀杀人的计策,他派人把司马乂被囚禁在金墉城的消息告诉张方,张方果然到金墉城把司马乂抓走,带到营中活活烧死。

司马乂掌权之始,洛阳城内外就有童谣传称:“草木萌芽杀长沙。”司马乂于太安二年(303年)七月杀齐王司马冏而掌权,童谣的意思是说司马乂掌权到明年春天草木萌芽的时候就会被杀。果然,司马乂于次年正月二十五日被捕,二十七日遇害,全如童谣所言。

在八王之乱的八王之中,论个人素质,司马乂应该是最好的。他知兵法,懂军事,能打仗,又没有野心,重义守节,但在司马颖、司马颙两个野心家的夹击之下,司马乂无法掌控局面,他所能起到的作用,实际上也只是和司马颖、司马颙一样徒增国家的混乱而已,所以仍要忝于八王之列,背上万世恶名。难怪《晋书》哀叹:“长沙奉国,始终靡慝;功亏一篑,奄罹残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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