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小北……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左剑英一声怒喝。
川小北默默地离开教室到门外的走廊上罚站。
“课本书包都不带……你还来干什么?”教室里的左剑英还在咆哮,“滚回家去!”
川小北没有说话,两手空空,他昨晚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夜没有回家,一大清早就来学校,连书包都没带过来,课本作业全部丢在了家里,脚上还踏着拖鞋。
生物老师左剑英都快气疯了,早上第一节生物课,川小北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没有文具没有课本,甚至连书包都没有……在他看来,川小北这是对自己和学校纪律的莫大蔑视,左剑英平时忍受七班这帮大神的鼻孔相向,他压着脾气才没有爆发,这次居然有人书包都不带就跑来上课,真是岂有此理!
川小北靠在七班的外墙上,这个时候自己的课本和文具可能已经被父亲当做废品卖了。川朴不可能放过自己,他很快就要被抓回家去,然后辍学去机械厂里打工,替父亲还赌债。
“你们不能学川小北,听到没有?川小北这样的人,以后就是食物链的底端,农奴阶层!”左剑英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老师,现在是和谐社会啊,奴隶阶层早就已经被消灭了!”
“生物圈中,弱肉强食是永远存在的。”左剑英回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果你们不努力学习,就会像川小北一样,这社会上只是一只小虾米,别人想吃就吃。”
川小北精神有点恍惚。
自己真的只是一只小虾米么?别人想吃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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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敏心事重重地登上讲台,环视一圈,把手中批改完毕的数学试卷放在讲台上。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邢阎王在二十一班里很有威严,他的课上没有人敢造次。
“数学试卷已经批完了。”邢敏沉声说。
所有人的脸色都稍稍一变,学生们不安地对视,作为考试的亲历者,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次数学考试的难度,结果肯定不会太好……不过看邢敏的脸色,这个结果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数学教研组连夜批完了二十一班这次数学考试的试卷,第二天早上的数学课上,邢敏就能讲评这一次数学考试的试卷。
他把手掌按在试卷上,沉默了几秒钟。
“考得很糟糕,我高估了你们的水平。”
二十一班的学生们心陡然悬了起来,气氛越来越压抑,邢敏的脸越来越黑,没有人再敢抬头,所有人都低头看着桌面避开邢敏的目光,看来不少人这回要倒霉了。
邢敏之所以被称作邢阎王,不光是因为他出的题目难度都是地狱级别,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此人教学方式极度苛刻极度严厉,堪比生死判官,在他的班上,任何犯错者都将遭到重罚,动辄罚抄罚站请家长,被叫进邢敏办公室的学生都像是踏进了鬼门关。
“全班六十个学生……”邢敏屈起食指指节轻轻叩了叩讲台桌面,“包括齐郡和楚辞在内,没有一个人上八十分!”
学生们心中一震,一齐扭头去看齐郡和楚辞。
齐郡有点窘迫,这个结果其实是在他的预料之内的,在他放弃最后一题的时候,他就清楚自己这次考试无法上八十分了。
这也将变成他有史以来最低的数学分数。
楚辞很惊讶,愣在了座位上,有点不敢相信,他没料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低的分数,试卷的最后一题他没有放弃,他花了很长时间尝试去解那道立体几何题,最后也解出来了,写了满满当当一整张卷面。
就当他志得意满自以为自己这回终于可以超过齐郡的时候,邢敏当头一棒把他敲懵了,他岂止没有超过齐郡……这一次他连八十分都没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全班六十个人……”邢敏接着说,“只有十个人及格!其他人统统不及格!其他人统统不及格!”
场下大哗。
“最低分只有二十二分!只有二十二分!”邢敏终于忍不住了,他抽出一张试卷狠狠地砸在讲台上,怒斥,“孙宇轩你他妈这考的是什么东西?二十二分你也好意思考?”
邢敏把试卷扔在地上。
教室后排一个瘦高的男生怯怯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他低着头上前捡起自己的卷子,试卷上一个鲜红的“22”,以及满卷的大叉。
“你他妈还好意思笑人家川小北!”邢敏愤怒地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踹下了讲台,“你有什么资格笑人家?回去之后把这张试卷抄十遍!任何附上一份总结,明天给我交上来!”
“倒数第二周顾,二十四分!”邢敏抽出第二张卷子丢在地上,“你自己看看你这是做的什么玩意?选择题一道都没做对,十五道选择题全错!你投个骰子蒙也能蒙对一两道吧?啊?你怎么不去买彩票啊?”
另一个男生满脸通红地站起来,灰溜溜地上台捡卷子。
“回去之后把卷子抄十遍,任何附上一份总结,明天给我交上来!”
名为周顾的男生登时面若死灰。
邢阎王到底是邢阎王,一丁点面子都不留,他一边抽试卷一边开骂,唾沫飞溅,邢敏的骂人方法在多年的教学生涯之中练得炉火纯青,能从你的头发骂到你的面相骂到衣着最后回归考试不及格的主题,并引经据典发散开来。无论男女,轮到了就是一顿臭骂加上一顿重罚,学生们坐在底下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王飞飞三十六分,厉害啊王飞飞……你这么多空白留着是准备留给我做么?”
“刘冰四十四分,回去之后试卷抄五遍,加上一份一千字的总结,告诉我你这个神奇的答案是怎么得出来的。”
“张卫五十分……”
不及格的试卷一张一张地发了下去,讲台上的试卷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只剩下十张。
成功过关的十个人,就都在这里了。
“第一,齐郡,七十九分。”
到底是二十一班第一,在放弃了最后一道大题,满分只剩下八十分的情况下,仍然得到了七十九的高分。
“第二,楚辞,七十六分。”邢敏说,“楚辞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解出了最后一道大题的人,可惜……你的方法是错误的,错得一塌糊涂,所以最后一题一分都得不到。”
楚辞惊呆了。
“第三,王智勇,六十六分……”
“第四,许如,六十三分……”
对于及格的人,邢敏好歹留了点面子,他们没有挨骂也没有受罚。
“第九,余清,六十。”
所有的试卷全部都发完了,二十一班的学生们都拿到了试卷,但他们很快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邢敏明明提到过有十个人及格,为什么到第九名试卷就全部发完了?
剩下的那一个人是谁?
有些人立即猜到了答案,但他们不敢相信。
越来越多的人猜到了答案,他们面面相觑,目光诧异,几乎不可思议。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没有听到……那参加考试的第六十二个人。
这不可能!
邢敏慢慢扬起手中的试卷,轻声说:“第十名,川小北,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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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名,川小北,六十。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川小北那种普通班的垃圾学生,这么可能考得比他们农委班的优等生还要高?
一定是作弊。
对……一定是作弊,那个川小北一定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抄了什么人的答案,抄了谁的答案?唐纵?对,一定是他们的班主任唐纵,他们的班主任唐纵在背后捣鬼!
垃圾学生川小北是不可能及格的。
“作弊。”底下有什么人轻声喊了一句。
教室里寂静了一秒钟,紧接着越来越多人开始附和。
“对,作弊。”
“一定是作弊。”
“他不可能及格……”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最后整个二十一班的人都沸腾起来,他们异口同声,一致认为川小北一定是作了弊。
邢敏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讲台。
“都他妈给我闭嘴!”
学生们陡然安静下来,悻悻地坐下来。
邢敏把川小北的试卷拍在黑板上,把他的最后一题展开给所有人看,“所有参加考试的人,只有川小北一个人把最后一题解了出来,你们说他作弊?他抄谁的啊?你们谁有能力把这一题解出来?谁有!”
学生们惊呆了,楚辞瞠目结舌。
“孙宇轩你说川小北作弊,你上来解这道题试试看啊!全班就数你喊得最大声!”
孙宇轩把脸藏在书堆后头不敢抬头。
邢敏怒目而视,学生们纷纷低头。
“这道题,我不讲,你们如果想知道答案。”邢敏指了指试卷上的最后一题,“就到下面去把川小北请过来,让他来给你们讲。”
二十一班的学生们再次呆若木鸡。
让农委班的学生去普通班请人讲题?这让他们颜面何存?
“还不给我滚下去!”邢敏怒骂,“滚,都给我滚!滚下去把川小北请上来!记住,要用请的!他如果不肯上来,你们也别上来了!”
学生们吓了一跳,即使再不情愿,但迫于邢阎王的淫威,他们也只能选择服从,于是二十一班的学生们纷纷起身,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