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洗河走到那尊雕像之前,驻足,仰头看了一会儿。
内堂里,走出一个妇人来。
身穿一袭杏黄厚裙,头上带着一根钗,画着淡妆,眉若远山含黛,样子端庄贵气,举止间,又颇有淑雅味道。
“王爷,您要走了?”
声音软糯,听起来好听极了。
凉王归洗河回头,嘴角如同铁钩一般,难得的笑了起来。
“怎么?虫儿,舍不得我?”
那被唤做虫儿的妇人,微微一低头,提起厚裙,走了过去。
“是,舍不得王爷,也,也害怕打仗......”
凉王归洗河一把揽了过来,抱在怀里,用手指了指门外,笑道:“只是出了一趟门,偏远些,算不得打仗,夫人且放心些。”
那妇人点了点头,一仰头,螓首蛾眉,美艳不可方物。
大商黎紫娥,俏媚世无双。
幽州,镇江,大沽山。
山雪融化了个干净,露出一片黑色的山泥来。
林海抽出嫩芽,某棵树下,有一株花,此时偷了三分春色,上面挂着露珠,绽得可爱。
忽而一只小脚,踏歪了这株先开的花。
身形矫健,在林中疾速穿行,仿佛在追些什么,后面则跟着两只小兽,猫在树上跳着,幼虎则在树下跟着。
再往后,有一个脸上有一条疤痕的美人,吃力的跟着。
“哪里逃!”
长弓在符篆里映现,用手挽过,拉了一个满月。
一根羽箭,破开,疾驰而去。
狠狠的钉在地上。
吓退了一头黑熊,那黑熊咆哮,正一回头,却见着好几根箭矢飞射而来。
它在山间已久,又在上次见了灵鬼、符篆,有了一二丝灵性,知晓这箭矢不同往常,不敢靠皮毛硬抗,而是且战且退。
只是它想不明白,它退了不知多少里了,始终无法拜托身后这几个人。
箭矢到了面前,黑熊“嗷”得一声猛咆,跳过箭矢,追杀之人站稳,保持距离,再想开弓,却见那黑熊转身就跑。
追杀的人眉间一皱,紧起鼻子,连忙跟上。
倒是可怜那身后跟着的美人。
此刻跪在地上,大声喘息。
“浣衣,浣衣,等一等,我跑不动了。”
这二人,正是林浣衣与罗敷姑娘。
林浣衣一停脚,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她本是见罗敷姑娘心情不好,带她出来散散心,听说岛上没有高山,便想起了大沽山,却没想着,遇到了那头黑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再加上自己修了道法,便追了过去。
那黑熊还真不是低手,只不过太过奸猾,始终没有杀到。
便在大沽山上,追了许多天。
大沽山上有几间小房子,夜里能抵御野兽,做些野食。
“浣衣,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饶是罗敷姑娘擅跑,也比不得修道人。
“罗敷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追起来,就忘了这事情......”
林浣衣挠着脑袋,连声道歉。
罗敷姑娘瞳孔一缩,惊叫一声。
“躲开!”
黑熊复返,猛然起掌,拍落风声。
林浣衣耳边风响,又听见惊呼,深觉不对,猛地一避开。
却没见得避得开,还在掌影之下。
刹那间,一只黑色猫爪,狠狠的倒拍而去,整个猫身犹如炮弹。
黑熊身子被震得一歪,倒在地上,年年扑上,在怀里狠狠的咬了一口血肉下来。
灵鬼,便是山河妖魔,天地精灵,实力非同小可。
林浣衣见状,来不及松口气,猛得一扭头,狠狠将箭矢扎在熊掌上面。
黑熊吃痛,奋力而起,身上鬃毛舞得黑泥四溅,摔飞年年,双目血红。
林浣衣暗叫不好,抓起弓就跑。
“嗷呜!”
年年躬身,毛发炸起,朝着黑熊狠狠地低声嘶吼。
黑熊不敢小觑,当即蹲伏在地,涎水淌了一地。
大喵虽年幼,却是虎类,离得老远朝着黑熊猛喵。
罗敷却见到远远的地方,又蹲着一只黑熊,慢慢得过来,样子比眼前这只,还要瘦些。
“浣衣!快走!又来了一只!”
林浣衣一咬牙,她知道,在山里,跑是跑不过熊得,只有一战。
眼睛看了一眼年年,递了一个颜色,年年点点头。
镇江帮中,张幼初正在卸妆容,看样子,已七七八八了。
忽而眉头一挑。
灵鬼与主,互通感应,正所谓心灵所系。
“余姑娘,我有急事!”
挂起神行符篆,又接土遁之术。
速度极快无比。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山脚之下。
凭借与年年的感应,直奔山林。
狂奔疾驰,脚不沾地。
张幼初猛得一呼吸,提起击魂。
眼见着。
地上倒着一个身子,嘴角下全是鲜血,流了一脖颈。
正是罗敷姑娘。
身旁围走着,两头黑熊,试图近前,却有些畏惧年年。
林浣衣蹲坐在地上,抱着罗敷姑娘,抓着弓箭,皱着鼻子,急道:“师父,快救罗敷姐姐,她受伤了!”
年年吐了一嘴熊毛,按着爪子,喵喵点头。
大喵此刻帮不上忙,正咬着牙。
“年年,浣衣,先带着罗敷姑娘下山!”张幼初眉头一挑,冷眼看向两只黑熊。“孽畜!上次留你一命,不知感恩,还敢如此逞凶!”
年年后退,林浣衣抱起罗敷。
黑熊欲追,一剑断之。
“显威!”
两只黑熊身子一抖,凶相收了许多,不敢再追。
张幼初的神通道法,已然精进了许多。
镇江,城门外。
吴老汉推车,赵老爷子坐在上面。
“赵大哥,莫急,这事怨我,便是我豁出这条命,也要在张油鼠的手里,把赵小子给救出来!”
赵老爷子骨头颠得痛,按在腰上,摇着头,叹息道:“怎能怪老弟你,都是命数,命数。”
一路走,到了镇江帮,眼见着两个身穿帮袍的期门房员。
赵老爷子眼神愣了,直勾勾的看着牌匾。
吴老汉放下推手,深吸了一口气。
走了几步,上前。
“是息来粮行不是?”
“嗯?不是,这儿是镇江帮。”
吴老汉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道:“我找张油鼠!”
赵老爷子身子骨弱,勉强下了车。
“老弟,你回去吧,我留着便是了。”
那两个期门房房员愣了一下,交头接耳一番。
“你且等着,我去问话。”
半晌,门开了来。
出来一个老汉,笑道:“找我们帮主?快请进去!”
吴老汉过来接赵老爷子,却被赵老爷子推了一把,道:“老弟,你别跟来。”
门房老汉眉头一挑,笑道:“进得进得,都在等您了!”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被门子老汉领着,进了门去。
一路走着,眼见着厅堂之上,挂着几个大字。
“悬壶济世”
赵老爷子眼睛就这般看着,看着看着,忽而叹了一口气。
“贤弟,想不到,还有今日,能再见你的字......”
吴老汉听不真切,低声道:“老哥,说些什么呢?”
赵老爷子摇了摇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