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雅兴!好雅兴!”崔定安手抬起茶杯,嗅了嗅,又放了下去,道:“这茶差了点。”
“嗯,差了点。”
崔定安看出张幼初态度敷衍,却还是装着笑容,淡淡道:“张大帮主,崔某马上有一笔大生意,必定盈收不少,只是缺了些人手,届时,可能需要张大帮主来助阵,分润好说。”
“给我十成我就去。”
崔定安虽早早清楚了此事,但听到这里还是噎了一下。
“怕是过了。”
张幼初大摇其头,认真道:“不过不过,值得值得。”
崔定安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沉下面孔,冷声道:“张大帮主,我把话挑明吧,你镇江帮要是想要在镇江发财,崔某不管,若是犯到崔某的头上,莫怪崔某不义!”
张幼初眼睛眯了起来。
这崔定安并不蠢,在这里说出这话激他,只怕有些问题。
稍微顿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道理,崔定安想必是求和不成,便来讨打来了。
镇江帮在幽州所占据的,便是民声,现在张油鼠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若是打了五方粮行的崔员外,只怕这消息,明日就传遍了整个镇江。
届时只需崔定安稍使小计,便可扭转民声,矛头直指镇江帮,到那时,便是看了张油鼠这层身份,也洗不清了。
亏得自己救了他女儿,现在又在这里算计自己。
“好好好,崔员外说的是。”张幼初应付着,吱溜溜的喝茶,而后不紧不慢的放下,眼睛也不去瞧。
崔定安眼见着张幼初没火气,不由得想起那天在“烧尾宴”上遇到的贾员外,张油鼠也是这般,是个无性人。
越发的确定自己的看法了。
“哼,张大帮主所言所为,只怕难当一帮之主吧!”
张幼初听了这话,就权当是没听见,只是用眼睛去看崔福,高声道:“那个矮子,你看什么?”
矮子?崔福一愣,自己一直低着头,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啊......”
张幼初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马鹿,道:“将他拖到大门外,敢骚扰我府上丫鬟?给我当街痛打!打个皮开肉绽!将这事,给我喊出去!”
马鹿嘿嘿怪笑,上了前去。
你要知道,这几天镇江帮外,可站了不少闲汉,专门为了看幽州府怎么治理镇江帮。
崔定安脸皮铁青,站起身来,却被过来的马鹿推了一个一把。
一伸手,拎起正死命摆着手的崔福。
“走!”
“我没有!我没有!”
正嚷着,就被拉了出去。
“张幼初!”崔定安大怒,打狗还要看主人,怎么自己便一点薄面没有?
自己此次前来,本是探探虚实,看看有没有缓和余地,怎么便到了这等地步?
张幼初面色缓了下来,将喝完的茶盏放到桌上,淡淡道:“我不敢叫人打你,只能打你家下人了。”
崔定安用手指着张幼初,气得牙根痒痒。
“放心吧,崔员外,马领房在这方面,可是专业的。”
说完,张幼初站起身来,一扭头,离了悬壶厅。
崔定安瞪大眼睛,却是想起来了一件事,那张幼初,是什么人?山上的土匪头子!和他来谈什么缓和!讲什么道理!
自讨苦吃!
匆匆忙忙赶到门外,只看见周围围了一圈人,而自家的崔福,被扒了上衣,让皮鞭子打的皮开肉绽,围观之人连连叫好。
崔定安一咬牙,只得装作不认识,上了马车。
“回府!”
幽州,知府府邸。
知府李绛房已无心再喂鱼,此刻坐在书房之中,有些病恹恹的,偶尔还要咳喘两声。
同知钟文璋与税使景太冲就坐在椅子上,低着脑袋,不言不语。
“颜面尽失,颜面尽失,本官一定要惩治!严惩!”
说完,钟文璋与景太冲对视了一眼,没有回话。
那日来得老者,只一掌便能击退幽州知府府上的第一高手赤虬天,本事之大,不是他们能降得住的。
可要知道,这赤虬天因杀一村老小修炼魔功,被官府通缉。
三百官兵将他堵在了石林,却被赤虬天杀了个干净,血水染了一身,他便在那里痛食人心,大嚼了三天。
后来,还是鸦子楼里的大人物到幽州办事,去杀凉州十二云台将之一的人屠陈卸,这才顺手将赤虬天捉了个牢靠。
后来被招了安,这才在幽州府做差。
这等凶人,竟被那老者一掌击退。
着实难以严惩。
“大人,下官以为,严惩自然须严惩,只是那小贼颇有手段......”
说话的是钟文璋,却没等说到一半,就被李绛房打断,冷声道:“你以为本官,是被气得失了心智?嗯?”
钟文璋呐呐的道了声不敢,再不敢言语。
“蠢货!你们还看不出来?那张油鼠不惜自污身份,也要拖本官下水!所图,所图之大,你们不懂?这等事情,还能耽搁!”一番话,李绛房说的是怒发冲冠,只恨没多生两只手,全握成拳头去砸桌子。“若是放之不理!本官这官运,便要死在幽州了!若是本官死了,你们不被大树砸个稀巴烂?想想古中石,他才死几天!”
书房一下子沉默了,气氛也紧张了许多。
景太冲皱着眉,去看了一眼李绛房,试探道:“大人,下官府上有一学子,能应上说书先生的话本......”
“话本话本!就念着你的话......你是说?要渐渐消弭此事的影响?暂不动武?”李绛房怒火攻心,一开始没明白,旋即想了清楚。
景太冲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官场上的官话,不否决上面的意思,又含蓄的提出自己的意见。
有些老辣。
景太冲忙站起身来,弯着腰,低声道:“都是大人的意思,下官斗胆,下官斗胆。”
李绛房皱着眉,想着此事可不可行。
如若是将这书填完,又让各县宣扬,把握喉舌,自己再派人去镇江帮沟通——商人,无非是要些好处罢了,此事便渡过了去,而那镇江帮久在幽州,想要整治,总有办法!
“景大人,你我同是苏门子弟,无须如此客气,那学子,可能应得?”
景太冲低着头,心中冷笑,好一个变脸,却恭恭敬敬的应道:“如出一辙,大人无须担心。”
李绛房点点头,道:“那便快些去做吧。”
府税司,湖边回廊。
焦阑直正笑着,低着头。
他身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景太冲的独子,景蘅。
“焦先生,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焦阑直没有抬头,道:“不知景公子,可想整治镇江帮?”
景蘅没有说话,而是笑着,道:“这话,又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