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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袖子

“哥,哥!”

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张油鼠滚在地上。

鲜血带着灰尘滚了一地。

这一滚,皮囊松了些。

张油鼠的皮囊是按照张幼初的身材做的,如今这里面的人是曹大,自然会撑大一点。

外加上这一滚二滚的,放好的羊血和灰尘霍在一起,又将这皮囊浸的松弛了许多。

只差不点掉了下来。

张幼初面色不变,只是冷哼一声,上去踹了张油鼠肥胖的屁股一脚,道:“来人,给我架回二楼,严加看管!日后,不得再干预粮行之事!”

两个镇江帮的房员上前,架着就走。

曹大捂着耳朵,边叫边嚎。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这人?是他哥?”

“是,听说是父母双亡,一直都在外做生意,对这幼弟宠爱有加,这才......”

“蹊跷,这事儿蹊跷。”

“不仅蹊跷,这才割了一耳——啧啧,当真是......”

“亲兄弟,要是砍了脑袋,这才是无情之人,这位仁兄,你说割了一耳太轻,那令弟犯此事,你当如何?”

虽有各种心思的,但毕竟是少数人在想,而多数人都是高声欢呼。

有恨张油鼠的,也有吃了粮行亏的,还有单纯是看过《油鼠案》来叫好的,都在那里一并欢呼痛骂。

这些人本都已经绝望了,毕竟连叶老将军都没办法整治,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哪里还有什么指望,谁想着今天居然有这等事!

没等高呼完。

张幼初横起长刀。

“诸位幽州父老,某父母早逝,我为长兄,却骄宠偏溺,致使如此,某实在难辞其咎!”

语罢,长刀割发,满头青丝随风而起,旋即又落了一地。

“某如今,割发代头!给诸位赔罪!息来粮行,依旧运作,手持取粮宝钞者,十日内必将还粮!”

也许前半句未有什么反应,后半句则如同惊雷一般。

人潮疯了一般。

“老天爷!开眼了!”

“真还粮了?”

张幼初高声道:“绝无虚言,还望诸位有序取粮,决不相差丝毫!”

正说着,前排有个老汉,直接跪了下来。

“小老儿谢过恩公!谢过恩公!”

张幼初忙走过去,扶起,急道:“折煞幼初,快请起,快请起。”

息来粮行二楼,曹大脱了皮囊。

余春猫手拿着一把瓜子,笑着看向魏可染,道:“看来是成了?”

魏可染点点头,笑了一下,道:“成了,只需收粮之日,振臂一呼,大事可期。”

余春猫笑了笑,手肘撑在桌子上。

“瞧着欢呼声,要是知道了张幼初和张油鼠是一个人,那便有意思了。”

“这还好说,真正有意思的,是这粮本就是他们的,只是留在了镇江帮几日,便如此感恩戴德。”说到这里,魏可染停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这人,便是如此,失而复得,往往欣喜,却没想着,这与不失又有何区别?”

余春猫翻了一个白眼,回头去看曹大。

“教你的《暗角经》学成了这个样子?”

曹大打了个寒颤,他还不知道那皮囊的事情。

“要是再慢些,我就把蔺畚斗给提上来做副手了,你去干他的郎侍。”

曹大不慌不忙,笑道:“蔺畚斗这小子算我半个徒弟,做了副手,我只有长脸的份。”

余春猫一把瓜子打在了曹大的脸皮上。

“呸,徒弟比师傅厉害,很值得骄傲?要是这样,你快些比老娘厉害,让老娘也骄傲骄傲!”

曹大苦着脸,不敢说话。

张幼初登上了二楼,笑道“魏先生,比预想的还要好。”

魏可染点点头,站起身来,道:“这事儿,得算焦生一功,若这后续全出自我手,反而不美。”

余春猫看了看一头短发的张幼初,笑得眼睛都弯了。

“我说张大帮主,还真是舍得!”

张幼初瞪了余春猫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疼不已。

正说着。

忽然听楼梯咚咚响。

“帮主,有一个书生求见。”

张幼初看了一眼魏可染,回头道:“请上来。”

说完这句话。

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上了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瞎子刀客。

“焦阑直见过魏先——张公子?”

张幼初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道:“你不是那个吃了‘袖子羹’的小书生吗?”

焦阑直脸色一红,低声不语。

“久仰焦生分权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张幼初看了一眼魏可染,心想这魏先生怎么还变得世故了?连久仰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几人一并回了府,张幼初叫人在别院设了露天宴。

都是些不俗人,便少了许多寒暄。

张幼初看了看瞎子刀客,觉得那刀不一般,人更不一般,当即道:“这位是?”

“苏象。”

“哦,苏象,这名字好生耳熟儿——等等,苏象?令尊,是苏州大侠!?”

苏象扭了一下头,布条蒙着的眼睛仿佛看了一眼张幼初,道:“嗯。”

张幼初闭上了嘴巴。

苏州大侠苏结弦二十岁后,游览天下识得敬文先生,结伴数日,感慨敬文先生腹中浩然正气。

当即立誓,守敬文先生宋启基之命,让宋启基畅所欲言,为天下人发天下声,倾腹中锦绣于四海。

那时有位名士,还送上了一副字联。

上联:先生笔锋,敢指八观九州。

下联:大侠剑光,来照两人一影。

直到后来,身死苏州,这誓才休。

却没想着,后来青门事,他的独子,替父守誓,去救敬文先生宋启基。

未果后,便去守敬文先生的大弟子。

幽州书生焦阑直。

这一门两父子,肝胆侠气,令人钦佩!

“张幼初,敬苏小侠一杯!”

说完,张幼初咕咚,饮了满满一碗辽东白县来的鹿酒。

苏象愣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被敬过酒,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想了想,一伸手。

横起碗来。

满满的灌了一大口。

放下,打了个酒嗝,脸憋得通红,道:“呛。”

“哈哈哈!”张幼初开怀大笑,脸上发红,拉着苏象不松手。“多喝些,多喝些便不呛了。”

说完,又倒了一碗。

魏可染深知张幼初的酒量,此刻哭笑不得,只得倒了半杯淡酒,趁着张幼初与苏象攀谈,偷偷换过。

焦阑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笑笑。

魏可染回头,正色道:“魏某谢过焦生,不知焦生饮不饮酒?”

焦阑直摇摇头,笑道:“不饮的,魏先生,你看到我那篇后续了?”

魏可染当即点头,道:“大才。”

张幼初竖起耳朵,这大才某不是和我学的?

“既然先生看过了,为何如此心急?再挨两日......”

张幼初一翻白眼,舌头都有些大了。

“噤声!你这个袖子精,管那么多干什么!”

袖子怎么成的精?

虽说心中不忿,但焦阑直闭上了嘴,不敢说话。

那天被张席一袖子扇飞后,就是张幼初给背走得。

焦阑直是什么人?巧舌如簧。

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张幼初放下他。

甚至说到了放下便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地步。

可张幼初理都没理,哼着小曲,就把焦阑直给甩出了城门。

而后,掏出了耳朵里的两个草头塞。

还念念有词。

“得亏和我爹在一起久了,知道什么东西听不得。”

焦阑直这边吃瘪,苏象刚想说话,就被张幼初一把拉住,胳膊搭在了肩膀上。

“小侠,我平生最羡慕......江湖侠客......还有那战场上的大将......当真!当真!......那个侠客,对吧,刀客!嘿,你是用刀的!”

苏象着实没见过这等场面。

寻常他都是孤身一人,哪里有人请他吃酒?

当即尴尬不已,呐呐的点头,心中也实在怕了张幼初。

倒是焦阑直看到这里,不由得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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