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便有下人抬了两个大箱子出来。
张幼初扫了一眼,仅这两个箱子,自然不够两万两银子。
“先且奉送四千两,剩下的,日后必然送到府上。”崔芫说完这句话,摘下簪子,青丝散了一面。
捏着簪子,轻轻地放在了张幼初的手里,道:“此物做个见证。”
张幼初一笑,摇摇头,道:“今日便要两万两,低了便把地契给我。”
崔芫一咬牙,却拿着泼皮无赖一般的张幼初一点办法都没有。
“地契没有!”
张幼初点点头,低声道:“那便把行商图给我。”
古代做粮行生意的,多半会有一些行商图,用来记录收粮点与四方商路。
“不是不能给,只是需要些时日,复录一份。”
张幼初面皮冷了下去,用手捏着崔芫的脖颈,寒声道:“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手轻轻一抬,崔芫两手握紧张幼初的手腕,脚悬空了一些。
头发散着,喘息不上来,眼见着面皮就要发紫。
她没想着,眼前这人穿了一身皮囊后,便转了性子。
“张某有不是蠢货,过些时日,那图还能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张幼初松了手,崔芫软塌塌的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去,去拿,去拿便是。”
张幼初凝眉,一扭头,道:“将银子抬到车上。”
期门房的汉子笑着去抬。
一箱子两千两,啧啧,这下可发了。
有人送来图录,张幼初也没打开,叫余春猫收了。
吃力的蹲了下身子。
“崔姑娘,听人说崔员外是崔家的旁支?”
“崔家不会计较这些事。”
张幼初得了保证,又把银子拿得顺利,笑呵呵的抱着肚子。
“那好,走了!”
崔芫看着张幼初的背影,嘴唇咬得出了血来。
幽州北,镇胡关。
克山摇手拿长枪,立在关墙之上。
头上银盔独翎,背后猩红披风,威风凛凛。
目光之下,布满了胡兵,却又立在箭程之外。
胡兵之中,有两顶华盖,一绣虎狼,一绣恶鬼。
看来,十方天王之中,也来了两位。
正坐镇中军。
如今局势十分微妙,幽州可谓是腹背受敌,却又无人敢近。
胡王贺律全军压在镇胡关,却又欲攻不攻,就这般耗着,每日轮番上前,或游射一阵,或干脆就像现在这般,远远摇旗。
而青州军夺了几座小岛,就在岛上扎了根,也不发兵攻打,偶尔排些船只游曳在渤水之中,远远去望着幽州东港,与镇江城外的几座小港。
“这些胡狗还真是不嫌烦!”虎袍军偏将卢天息骂了一声,脱了重甲,手搭凉棚远远看着胡军,道:“每天给爷爷来这一出,又不打过来,呸,真他娘的恶心,我说,克小锅,要不咱们打过去吧!”
克山摇摇摇头,无奈的笑了一下,道:“张大哥,能打过去,我早就开关门了。”
“那就这样等着?”
“等着吧,大将军何时发军令出关,何时再说这事儿吧。”
卢天息气得一跺脚。
他本姓张,名为张天息,自幼无父无母,年纪稍长从军,因勇猛善战,带五百虎袍军。
后来征战辽东的时候,被三千胡兵围在了粱泉城里,而因粱泉城地处偏远,又不是要塞之地,故而并无幽州军来援。
这一围,便是一个月,粮官查点粮草,已不足三日。
是夜,半数虎袍军无令而出城,月下拔刀,悍不畏死的一刀扎进敌军腹中。
其中,有个叫卢狄的小兵,突破重围。
单骑走了百里,这才找到驻守军队,报了军情。
而那卢狄,脸皮被削掉了一半,牙齿上血迹斑斑,胸膛上更是肋骨森森,露出了大半,连血都流干了。
强撑着这最后一口气,说完便晕了过去。
有随军郎中来看,说此人,已死多时了。
张天息获救后,知晓此事,心中痛甚,改张姓卢,从此无家无族,只有虎袍军。
“我忍不了了,拿弓来!”
克山摇伸了伸手,却又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若是不让卢天息把这气发出去,只怕早晚要坏事。
比如说,若是夜袭胡营,只怕得胜也是惨败。
有人递上弓箭。
卢天息弯弓如满月,一箭射去,如同流星一般。
却差了一点,坠落在胡军阵前。
他本就不以弓箭见长,单纯臂力强盛,却无技艺傍身。
“他娘的,有没有哪个有本事的,给老子出来,我赏他一壶辽东白鹿!”
卢天息说完,克山摇笑了笑,别说是镇胡关里的守军,便是他,也未必能射中七百步开外。
“禀将军!可要准头!”
卢天息闻声去看,旗下,站着一个汉子。
豹子眼,胡茬多日没有整理,已经生了一下巴。
“嗯?你伤好了?”
那汉子正是熊耷,此刻高声道:“好了!”
卢天息扭头,笑着看了看克山摇,示意要不要他试上一试。
克山摇一笑,他对这个汉子十分欣赏,那日铁骑来时,便看到他那孤身站在城墙之上,横扫胡兵的英勇情形,当即道:“给他弓!”
“小卒有弓!”
熊耷说完这句话,低头,提起长弓。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起!”
弯弓搭箭暴射。
一气呵成。
只见那箭矢,速度极快的飘上了天,旋即直挺挺折了一下。
胡兵之中,华盖之下。
有一天王,睁开眼睛,一挥手,扇飞了那箭矢。
墙上守军无不瞠目结舌。
“小子!厉害啊!”卢天息哈哈大笑,道:“你这算是和虎狼天王交手了,不分胜负!”
克山摇也是吃惊不小,这飞天而上,又倒折而下的箭技他也听闻过。
穿云箭。
只不过没想到,虎袍军中有人会使。
“你这本事还真不错,谁教的?”卢天息没那么多忌讳,当即问了一句。
“虎袍军一老卒,说小卒有些天资,故而所授。”
“那老卒何在?”
“死了。”
卢天息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了,可不是死了吗?
孟符手底下的幽州军,不就留了一个熊耷吗?
“死了便死了,谁也逃不过这一关,过来当兵,死是早晚的事!关键是看死的赚不赚!”
熊耷憨笑了一下,道:“我是赚了,只不过赚的不够多。”
克山摇看了看熊耷,笑了一下,道:“好,明日你来我这里,交办军功军籍,我给你个属长,配得上你这身本事。”
熊耷抱拳,跪下。
“谢将军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