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校场上许年将普普通通的破军枪术施展的气势不凡,令人观之便是纷纷点头啧啧赞叹。
就在这惊叹中,女教习的目光一直在少年们的身上来回逡巡着,停留在许年身上时间更久,但希望过后便是失望,这次也不例外。
师父陈致知本名陈广,出自东海联盟九大世家中的陈氏家族,东海联盟以商业起家,九大世家中经营方向各有不同,因为处在联盟总部处在东海诸岛上,因此有战船商船数以万计,而陈家就经营了联盟中最大的造船厂和运输船队,号曰船王。
陈家家业体量如此之大,即便是旁支族人也受用不少,陈致知便是旁支长子,家中几十条商船奔波于海上获利颇丰,他自小过着的都是东海富家大少爷的生活,不曾在大宋从军,自然也不可能会军中的破军枪术,自然也不会放着自己的得意剑术不教而教弟子枪术。
这个少年也定然不是了,女教习心中又是默默一叹。
“这个使枪的新人,我们讲武堂要定了,单看那枪术就与我有缘啊!”教习秦千仞见到许年的表现不由得大笑出声,并没注意道女教习微微叹气随口就道,“你说呢,箜篌教习?”
“接下来还有六院面试,还要看新人本人的意愿,是否与讲武堂有缘,结果犹未可知。”女教习的声音冷冷清清掩去了她内心的失望之意,没有半点想要附和秦千仞的样子。
“呃……”秦千仞抚着下颌的手一滞,随即摇头尴尬一笑,也是,谁让自己主动搭话以性子清冷著称的甘露院箜篌教习呢?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与黑袍上纹绣紫荆花的甘露院女教习沈箜篌不同,衣饰上金绣相交刀剑的秦千仞份属书院六大系中的讲武堂。书院六系在时下通常被称为“堂、峰、院,台、阁、馆”。堂即讲武堂、峰乃御灵峰、院为甘露院、台是陶朱台、阁则文韬阁、馆名天工馆。此六者虽侧重方向不同,但皆是从对天赋神书修习中延伸而出的科目,是天赋神书威能在世间具象化的表现。
曾经的元一书院并无系别之分,后来希伊先生为了方便弟子们修行,为了将神书威能造福于世间,故而划定为六系,六系排名并无先后之分,因为万法源一,殊途同归,无论是哪一科哪一项修行到了极点皆可一法通而百法通,皆有经天纬地之能。
不管黑袍女教习沈箜篌是如何想的,此刻的讲郎们和主持武试的教习秦千仞见了许年的表现,都有再见当年路青山、晚谕雪入试时的惊艳之感,手底下的分数当然也是低不了,最终在第二轮演武完毕后,玄水癸辰号凭借这手破军枪术得了目前为止的最高分——九点八,比刚才锦衣少年的剑术还要高出零点二,虽是零点二分的领先,但在这种优异档次的判分中,每一点都是来自讲郎们更多的肯定。
鼓声起、鼓声落;一百息的准备、六百息的演武、二百息的修整;评判、计分;第三轮、第四轮……如此往复循环直至第十轮结束。
戌时初刻已到,此时天边的太阳已然落下,只留一线橘红的余晖,在校场中,近两千少年排成十个整齐的方阵,背南向北面向高台。但听一声令下,就在这习习的山风中,少年们齐齐躬身向书院督导、讲郎、教习们作揖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紧接着一阵号角声响起,就在这绵长低沉的号角声中,持续一整天的书院武试结束,少年们依次离开校场,由各自的接引书生带着会去休息,等待明天最终的成绩。
随着大校场中少年们的离开,书院督导们也指挥着担任志愿者的书院学子收拾着场中桌椅等物,热闹喧嚣了一天的校场渐渐变得零落安静。
演武最能体现新人们天赋神书的高低和对真灵元气的运用,十场过后讲郎们从中可见,天赋高绝者有之,有十人皆在九分以上,可谓极其卓而不凡;中规中矩普普通通者有之,毕竟在任何时候天才都是极少数的存在;当然庸庸碌碌者也有之,是测试就有高下之分,这也并不代表着什么,在演武上发挥不好,兴许在其他上面有卓异表现也未可知。
总而言之,若是有人来给书院历年武试做个统计分析图表,这定然是个两头尖中间粗的纺锤形,稳定且理所当然,正如曾经地球上的橄榄形社会结构。
年年如此,今又如此,出类拔萃者还是少啊!简单听取并汇总讲郎们交予的新人成绩后,教习秦千仞心道。
此刻在讲郎们所在的高台上,只余下寥寥几人,教习秦千仞汇总完后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发现还有一人依旧未走。
黑衣黑袍、金色纹绣的紫荆花,夕阳余晖牵引出长长影子,女教习伫立与高台一角,恍然不觉人已散尽。
“箜篌教习?”
秦千仞见状不由得上前一步出声问道,“今天的武试结束了,还有什么事吗?正好我也要去向冯副山长复命,箜篌教习可要与我同行?”
“不必了。”
身形一颤,驻足与高台一角上的女教习仿佛从梦境中回转心神,依旧淡淡的应答声中好似有疲惫,也好似有失落。
微风拂过,恰恰拨动襟带飘扬;余晖落下,恰恰映在素丽容颜,黑衣素面云霞染颊,更衬得女教习姿容无双,可惜,佳人如冰并无笑意。
微微躬身颔首施礼过后,女教习步踏凌波悄然远去。
虽同为书院十八教习,但在甘露院冰美人这,自己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此刻高台上再无他人,爽直粗豪的秦千仞罕见的挠了挠头,表情讪讪或是尴尬,总之很是违和。若是有其他人见了定然会大跌眼镜,平日里以威武爽朗示人的千仞教习竟还有这不为人知的天真一面。
天色更暗,最后一缕余晖落尽后,在与大地相接的灰蓝色天际边已然可见赤银双月的轮廓,不知哪儿来的一丝风调皮的卷起校场上的尘土,似乎是在窥到这一幕后不由自足的笑意。
金乌归去,玉兔扑朔,夏夜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