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桥松觉得世界仍旧荒诞。
他以前经常梦到自己上高中,现在真的上了高中,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梦中的自己享受着学生该有的乐趣,承载学生该有的烦恼,而经过社会历练后回到高中,反倒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虚度光阴。
这大概就是没有追求的痛苦吧。昨晚洗澡时桥松很无助,他只有独处的时候才感到一丝无助,却又不太想和扶苏说,更何况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
扶苏在洗手间里梳头发,她觉得桥松的想法很好笑,不经意笑了出来。
“早知道让给你去上学了。”桥松自知瞒不过她,便自嘲地笑笑。
“就是啊,想念书的念不了,不想念的偏偏去。不过也不知道沈欣然今天会不会上学。”
桥松也想到这个问题,甚至想是不是沈伊会送沈欣然,是不是会在校门口遇上,想着想着头也不疼了,一下子从床上跃起。
扶苏没再逗他,把他厚厚的作业本收拾好放进书包,然后下楼准备开张。
“对了,今天是中秋节,晚上早点回来赏月。”临走时,扶苏嘱咐桥松一句。
有什么好赏的。桥松叹了口气,看了看日历。
“等等中秋节?”
9月25日中秋节,学校放假。
“我给忘了。”桥松又回到店里,把书包放下。
“放假?你怎么不跟我说啊,怪不得作业那么多!我熬夜给你写完了!”
“……你熬夜了?”桥松走到扶苏面前,才发现她满眼血丝。
“要不然呢?”
“那你去睡吧,今天交给我。”
“别啊,中秋节就出去玩玩呗,今天天气好,万里无云,秋风和煦,西湖的景色怕是极好的,一起去吧……”扶苏笑逐颜开。
“人太多。”
“我看是人不对吧。”扶苏斜了他一眼。
“人真的多,西湖我不怎么去的,去过两次都很扫兴。”
“你呀真是傻,你得去看看人家沈欣然啊,她姐肯定在家,加上中秋佳节,晚上指不定留你吃饭呢,晚上再去湖边赏月,明月佳人不是更有乐趣么。”
“跟你看也行啊。”桥松无奈笑了笑。
“我是鬼啊又不是人,晚上出去怕吓到人。”
“把游客吓走也好,总算清静。”
跟扶苏调侃两句,桥松觉得舒服很多。
不过看着扶苏满眼血丝还是不自在,便让扶苏回去睡觉,自己开张。
桥松面馆没有菜单,主营是鸭汤面。
因为奇葩的价格,一上午都是桥松一人在门口抽烟,路人看小店装修朴素,也没什么生意便都不进去。
但桥松喜欢这份清静自在,他的面谈不上多么诱人,但用油用料实在,吃过的人都会回来吃第二次,完全靠熟客养活。
桥松不在乎路人的眼神,他明白怎样做能更赚钱,也明白赚到钱了就该开分店,开连锁……但这些他都不追求。
他一开始不明白那些客人为什么愿意回来,他觉得自己只是做到本该做的事,成本也因此居高不下,但这两年渐渐明白。
相比于一片晴空,他更喜欢大雨倾盆落在店前,很多熟客人都是因为避雨进来的,起初对一碗面的价格咋舌,但雨幕久久不散,便下狠心点上一碗。看着客人原本怀疑,咬上一口时的惊讶,进而慢慢吃面,最终连汤都喝完的样子实在令人舒心。
可惜扶苏来了之后,桥松又涨价,熟客们开始把这里当成轻奢小馆,不怎么来了。
原本十一点半会迎来第一波小高峰,但今天直到十二点才出现客人。
一对母子,妇人的脸上有些星点灼痕,路人纷纷侧目,不得已来这么冷清的面馆。
桥松接待过各种客人,认人极准,他觉得见过这对母子,却也不说穿,更不在意妇人的脸,习惯性地走过去招呼,“白汤还是红汤?”
“只有汤面吗?”妇人问。
“只有汤面,白汤还是红汤?”
“那各一碗。”
“稍等。”
桥松回到后厨,往汤锅里下面。
汤头只用老土鸭熬,不放调料,深夜点火,熬八小时到中午,鸭肉已化到汤里。
捞面舀汤,盛鸭浇。鸭浇只用鸭胸肉,连夜蒸制后油脂全无,入口即化。
端上汤面,一碗五片鸭胸肉、一旁配四个小碟,分别是青葱、豆瓣酱、味精、食盐。
“按口味自己添。”
“谢谢。”妇人点了点头,把面推给男孩,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吹了吹。男孩饮了一口,如轻风拂过一般露出惊讶的眼神。
吃干净面,又饱饮鸭汤之后,男孩呼了一口气。
“再多吃点。”妇人把红汤面也推过去。
桥松又端来一小碗清面。
“你好,我没点这个。”
“送的。”桥松说完便去吧台,看手机。
“你的面是不错。”妇人吃完点头致意。
“不客气。”桥松笑笑,收拾碗筷。
妇人不多言,递出一张百元钞后拉着孩子离开。桥松本想找钱,出门时已寻不见妇人。
附近便宜的餐厅不少,但人满为患,不在乎价格的人只好过来。截至一点半已来了十几趟熟客,五六趟路人。熟客喜欢软面硬面桥松大多知晓,这也是熟客不会选择别家的原因。
最后一桌客人离开,桥松去洗碗,一个中午客人不多,但心情都很好,桥松的收入也过得去。
洗完碗他有些累,宁愿抽根烟也不愿意给自己下碗面,一般都是下午两点才会吃午饭。
抽完烟关上门,毫无困难地趴在桌子上睡着。
到了下午两点被扶苏下楼梯的声音唤醒,桥松起来准备两人的午饭。
吃完饭扶苏见桥松满眼困意,便让他上楼去睡,桥松就和以前一样去睡午觉,扶苏本准备下午看看电视,结果又被桥松的噩梦惊到。
炮声隆隆,一个蓝衣小女孩在废墟里叫爸爸。
扶苏连忙上楼,发现桥松满脸是汗。
“还是出去走走吧,这么睡也太虚度光阴了。”扶苏递去毛巾。
桥松也觉得中秋节这么下去昏天黑地实在可惜,“你想去哪?”
“随你。”扶苏注视他。
“那就瞎走吧。”
“好啊。”
桥松起来穿衣服,突然听到手机响了。
桥松和父母两年没有联系,本以为是老人家,顺手接起,还没等开口就听那头传来女声。
“请问是李桥松吗?”桥松听到这个声音愣住,记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只是感到难以置信。“你是?”
“我是沈伊,我问王警官要到你电话了呢,打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