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而坐的陈远宏,感到全身哪里都痛,这几天受了很多伤,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的处理一下,现在总算有时间了。
他从百宝囊里面取出一个皮质荷包,拿出一根两寸长的细针和一卷灰白色的羊肠细线,这种羊肠线是缝合伤口用的线,有用鱼肠的,有猪肠等等。
用这种线缝合伤口,伤口好了之后,省了取线这道工序,它和伤口直接长在一起了,用来做内科手术是最好的。
把针线摆好后,又取出一把银光闪闪,精致小巧的尖嘴钢钳,用钢钳把伤口里的碎铁屑取出来,然后开始缝合伤口,缝合伤口,还有一个讲究,不能全部封死,还要留一个引流口,用于通气排脓,这样伤口恢复很快。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陈远宏找到一个避风隐蔽的地方,开始调息打坐,以便恢复体力,申时末,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神采奕奕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肚子,一天水米未进,该找点东西填饱肚子了。
他开始满山谷的翻找尸体身上的东西,这些人身上带了不少烙饼和酱牛肉,还搜刮了不少银子和值钱的东西,最后找了一套能穿的衣裤鞋子,陈远宏狼吞虎咽的填饱肚子之后,然后扬长而去,尸体自然有山里的野兽帮忙收拾,用不着他操心。
他这段时间准备在整个山区访一访民情,从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那一路没有人居住,只有选择大道,或者经常有人走的小路,才有可能找到村落或者山寨。
他顺着一条看上去比较宽的大道,径直往前走,顺着大道,总会找着人家的,不到片刻,他走到一处山麓,道路自此分岔,站在三岔口举目四望,是一眼望不尽的山峦。
天色晚了,红日将要从东方的地平线落下去了,陈远宏想了想,大踏步接近三岔口,红霞满天,山林上空百鸟翱翔鸣声悦耳,倦鸟纷纷归林,夜晚就要来临了。
陈远宏选择了靠右的一条路,那是一条通往山里的路,翻过一处平坦的山嘴,来到山脚,刚转过一个弯儿,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小山坳,宽约六七丈,深度约三四丈,山坳两边搭了零零落落的二三十座一人高的小窝棚。
陈远宏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在山里搭窝棚的,这完全是找死的行为,山里猛兽很多,有很多猛兽都是夜晚出来猎食,像这种窝棚,遇到稍微大型一点的猛兽,一爪子就拍散了。
更不要说遇到狼群了,这些人简直就是送到野兽嘴里的点心,再一个山里面土匪强盗太多,像这种没有防御能力的窝棚,简直就是送菜。
几个在夕阳下正在扔石子玩儿的小孩子,突然看见他的出现,足足愣了有一分钟,然后“轰”的一声,惊恐的作鸟兽散,好像把他看作了吃人的猛兽了,避之而不及。
陈远红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有这么可怕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看了看自己一身穿着打扮,额,好像是有与这里点格格不入。
一身的青箭衣夹袄,青布头巾,同色灯笼裤,一双价格不菲的长筒马靴,六寸宽的皮护腰,腰上悬挂着一把装饰华丽的狭锋单刀,和两个硕大的百宝囊,估计这些小孩子从没见过他这样打扮的人?不跑才有鬼了。
他不紧不慢的走向这些窝棚,这时,从一个窝棚里走出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看不出实际年龄,一身衣衫褴褛土黄色的短褐,同色单裤,脚下穿着一双多耳麻鞋,一双黑瘦干枯的双手。
腰上绑着一截麻绳,头发如枯草,用一根草绳绑扎着,身体瘦弱,腰背微驼,他浑身哆嗦着,不知道是因为山里的天气冷,还是看着陈远宏这个外人给吓的。
看着陈远宏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老人家声音颤抖的问道:“敢问公子来此何事?我等······。”
看着老人吓成这样,陈远宏莫名有些心酸,他连忙说道:“老人家,不必害怕,小可只是在山里迷了路而已,看到这里有人家,过来问问路而已。”
老人孺喏着想要说什么?又欲言未止,看着老人瑟缩的样子,陈远宏温和的笑了笑:“我今晚可能要借宿一晚,老人家应该不忍心让我在山林露宿吧,放心,我给房钱。”
老人无奈的抬手迎客,“小老儿住的地方实在是太寒碜,就怕公子不习惯。”老人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陈远宏弯腰进了老人的窝棚,此时天还没黑,借助窝棚内两边开的天窗,还可以勉强看清棚内的情况,这哪里是一个屋子啊?而是茅草搭起的一个小棚,宽不足一丈,高度最多只有六尺,只能算是一个简陋的狗窝。
窝棚里没有板凳,只有一截横放的树干,权当板凳,他自来熟的坐下来,老人在旁边搓了搓手,忙不迭的转身,拿出一个粗陶碗,在锅里给他舀了半碗水。
程远宏不忍心拒绝,他接过陶碗,招呼老人坐下,旁边的草堆里,背对着陈远宏,坐着一个小孩子,分不清男女,估计有点怕生,所以背对着他。
陈远宏和老人攀谈起来,老人姓卫,身边仅有一个十三岁的孙女小元,祖孙俩在角落里搭了一个草堆睡觉,屋外架了一个灶,全部厨具只有一口锅和三只粗陶碗。
屋里的家当也凄惨,一条打满了补丁的破棉被,几件补了又补的破衣烂衫,这也算是过生活?简直是比猪狗还不如。
陈远宏有点理解老人那为难的样子了,别人祖孙俩睡的都是狗窝,又怎么好让他这个外人借宿?他估计老人还没有吃晚饭,就从百宝囊里掏出烙饼和酱牛肉递给老人。
“老人家还没吃饭吧?这是我吃剩下的,你们别嫌弃,将就着吃点儿。”老人连连推却,经不起陈远宏坚持,只好应承下来。
烙饼和酱牛肉刚掏出来时,香味就把小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她的身体早已经转了过来,双手抱着膝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食物,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老人把一个烙饼和几块酱牛肉放在陶碗里,伸手递给小孙女,慈祥的说道:“快谢谢大哥哥,吃吧!”
“哎,谢谢大哥哥,谢谢爷爷。”娇嫩的嗓音入耳。
老人没有忙着先吃东西,而是摸摸嗦嗦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截小竹管,走到外面的灶台边,小心翼翼把它引燃。
棚里终于有光亮了,虽然一灯如豆,姑且把它当做灯吧,这小竹管里要么是灌了动物油,要么是菜油。
借助这一点点的光亮,视线终于清晰了,眼前出现的脸庞,是一张苍白、瘦削、漠然的、长期缺乏营养的不健康女娃娃脸庞,小小年纪却呈现出过多的忧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