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天空中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刘家堡门口左右各挂了一盏灯笼,大户人家通常都有这种上面写着郡姓的门灯,是身份门第的标记。
这两盏门灯也不例外,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写的是:辽东郡刘。
刘家堡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悬挂门灯了,今天挂起门灯,真有令人莫测高深之感。
杨家堡距刘家堡不足十里地,有一座面积相当大的田庄,本地人称之为杨家堡,那是本地仕绅杨大爷杨文博的产业。
杨文博和刘家堡的刘致远是知交,也是人所共知的生死之交。
刘家堡后院另建有一栋三间独院,这是主人的秘室,平时连亲戚好友都不许接近,派有几名心腹长工照料。
这几位所谓长工,却整天悠哉游哉不管田地里的事?
游手好闲的经常在宝鸡县进出,但不论下雨下雪,每天日落西山,他们都必须回到独院来,身份颇为特殊。
酉时中,独院里来了七个常客。
中院后堂点起了灯火,浓眉鹰目,高鼻阔嘴的主人刘致远迎进几位客人。
今晚刘致远很神气,里面穿了黑劲装,外面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棉布长袍。
他那双鹰目,今晚显得炯炯有神,但脸色格外的肃穆庄严。
领头朝里走的却不是刘志远,而是一位将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
他长得剑眉虎目,鼻直口方,三缕长须垂胸,脸色红润,头发已显灰斑,用一道青白玉箍绾住。
一看老者的器宇风标,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这个老者,就是乾坤剑邹泓。
刘致远执礼甚恭,可说近乎卑谦,恭敬地请老人上坐,自己和富家翁模样的杨文博在下首相陪。
一名长工打扮的大汉献上香茶,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随手掩上厅门。
“属下这座秘室警卫森严,可说十分安全。”刘致远脸上挂着微笑:“长老传信说要我招集大家,今晚有事相商,属下深感荣幸,有何吩附,长老尽管示下。”
“安阳,事情是这样的。”邹泓微笑道:“想必你也得到消息了,赛潘安这个小辈失败了,一个白到狗熊都没有逃出来,全军覆没。”
“属下知道了,下一步怎么走?请长老示下。”
“把你们隐藏的死士,一次性拿出来吧。”邹泓抚着长须说道:“今晚上还有两批人来。
第一批,不久就到,第二批何时到达目前还未能确定。
外面老夫已派人守候,让你的人千万不可大惊小怪乱闯,最好全待在屋里,知道吗?”
“是,属下这就派人吩附下去。”
“好,食物方便吗?”
“饮食一应具全。”
“替我们准备些酒食。”
“是,属下遵命。”刘致远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恭顺有加。
他说完,击掌两下。
进来了两名侍女,欠身请示。
“小菊,你把厨夫下人准备好,来多少人,准备多少酒菜。”刘致远威严的下令:“小梅,你去通知田庄总管,今晚所有的人都严禁外出,全给我待在屋子里,如敢故违,一律严惩,决不容情。”
两侍女应喏一声,分别办事。
杨文博眉头紧锁,他放下茶杯问道:“长老,有把握吗?”
“有八成把握,陈小狗现在人手很分散,我还派了一群白道狗熊去扰乱他的视听,让他放松警惕。
而且我透露给了他一个假消息,他今晚必定派人去抢那六万两银子。”
“长老,让谁领队?”有人问道。
“巴颜和噶喇。对了,你们一共能凑多少死士?这是咱们在山区最后一次机会了,请大家倾尽全力吧。”
沉默了片刻,众人纷纷报上了数字。
“很好!”邹泓眼睛里闪着阴冷的光,狰狞的说道:“加上我的两批人,一共是四百三十四人,足够了。
时间定在今晚半夜准时行动,在他们行动之后,你们所有人打点细软,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潜逃,换个地方潜伏起来,等待时机。”
“遵命!”众人齐声回答道。
太白酒楼,酒席刚上,任千他们三个就回来了。
这次的行动还算圆满,死伤了十二个,十七个寨子留驻了不少人,等待吴勇派人去接手清点。
酒席散了之后,陈远宏就让任千和白英,回太白山庄的和丁浩商量商量,今晚去劫马营镇那批白银。
留下了董小鸡和二十几名有轻伤在身的下属。
陈远宏没有再住回王二酒肆,而是带着大家搬到了澹台明的车马店。
半夜时分,刘家堡堡门大开,放下吊桥,四百骑士人马无声,鱼贯而出。
马上的骑士都穿着全副冬装,瓦楞风帽、狼皮祆、棉夹裤、长统马靴,只露出一双双精光闪闪的怪眼。
每个人都佩单刀、背着箭壶和斩马长刀、挂盾、鞍袋中有弓,雄纠纠气昂昂冒着漫天风雪。
向咀头镇方向小跑,雪花被铁蹄溅起,像是白色的烟尘。
还有三里地,就是咀头镇了,泥泞的官道北面,一匹健马迎面驰来,马是关中马,浑身油黑,十分神骏。
马上的骑士,和对面的四百骑士,几乎相同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这位仁兄穿的是一副棉甲。
双方逐渐接近,四百骑士的第一人突然高举马鞭,发出一声吆喝,坐骑渐慢,终于徐徐勒住缰绳。
北面的骑士听到了吆喝,急驰的健马也慢下来了。
缓缓跑近,骑士飞跃下马,避至道旁行礼道:“小的噶甲,奉命南下迎接巴爷,有急报面呈,不知巴爷虎驾何在?”
为首的骑士高踞鞍桥,神气地反问道:“你是噶喇的前锋哨探吗?”
“是的。”噶甲恭敬地回答。
蹄声嘚嘚,一匹威武健壮的枣红马小驰到章甲旁边。
马上骑士目测至少有七尺,背上背着的八支三尺长的镖枪,枪尖闪着冷森森的寒光。
呈扇面形背在背上的镖枪,是巴颜的招牌,也是他手中的阎王帖子,百步内镖枪可贯重甲。
巴颜摘下瓦楞风帽,古铜色的脸庞,浓眉大眼,他一举一动流露着勇敢剽悍的气势。
手中握着皮制马鞭,大眼中精光四射,他用马鞭轻轻的拍打着瓦楞风帽。
“章甲,陈小狗还在镇上吗?住在哪里?他身边有多少人?”巴颜用震耳的嗓门问道。
“回禀巴爷;小狗身边的有三十多人,都是他的心腹,他现在已经搬到澹台明的车马店去了。
车马店中有伙计镖师三百五十五人,骡马五百一十八匹,仓促之间,能上阵的人马不足一百五十名。”章甲躬身恭敬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