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某一处地方,即将发生严重的天灾人祸的时,当地的老鼠,就会成群结队地逃离,跑个精光。
眉县的地老鼠,就快跑光了。
但跑光的并非是真老鼠,而指地方上的鼠辈。
这些鼠辈是很聪明的,知道该如何逃避灾祸,该如何保护自己。
当然,有些仍然留了下来。
留下来必然有留下来的充分理由,比方说;行动不便、有后顾之忧、丢不下家业、被某些事所羁绊。
或者,知道跑也跑不掉。
或者,自以为灾祸不会光临自己的头上,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避免灾祸,压根儿就没想跑。
平阳街赵家,赵二爷赵鸣,就是属于最后一种鼠辈,他仍留在眉县作威作福。
他大哥赵宽,是梁中官梁剥皮的大档头,气焰熏天,陕西各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要给几分面子。
他三弟赵顺清,是眉县大名鼎鼎的黑道大豪,虽然被陈远宏干掉了,但声威仍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家的地下势力由他接手。
他是眉县巡检司的正九品巡检,白天指挥巡丁设卡收税,捕盗。
晚上变成了眉县黑道朋友的司令人,坐地分赃的爷字号人物。
他就是自持有这些依仗,以为陈远宏不敢动他。
赵鸣的大宅院有十余座楼房,距渭河有五六里左右,有急事时则到河边以快舟代步。
那些与赵家有交情的黑道朋友,尤其是曾经落案的有问题朋友,就是利用小舟黑夜里往来。
当然,如无必要,这些朋友是不会来的。
夜风凛冽,呵气成冰。春天虽到,寒气似乎更浓。
河对面的河滩,以石头河、霸王河等五条渭河一级支流的各处岸毗,河水结了一层冰,但堤岸一带因河水湍急而无法结冰。
河堤上黑沉沉,鬼影俱无。
数个黑影从渭河上岸,向赵宅急走,沿堤掠走如飞。
从河上来的人,是从西安府城来的夜行客。
赵家的后院门对着五六里外的河堤,晚上从这里接近的人,不必打赌,一定是赵鸣的朋友。
要不,就是暗通声气的同道。
戌时末,十一名黑影,走入街尾名气很大的赵家后院门前。
两个青布包头,一身箭衣的精壮守卫,手握腰刀像两个门神。
“站住!”一名守卫沉喝:“什么人?”
“西安府督税署赵宽赵爷,派我等来见赵二爷,有要事相商。”领队的人行礼恭敬地说道。
“诸位辛苦了,请稍等。”守卫客气地说道。
另一守卫飞快的入内禀报。
片刻后,通向百步外房舍的小径上,出现一个蓝袍人。
“我是管家赵威,还未请教诸位尊姓大名。”赵威拱手向众人问道。
“王大春······”领队的人介绍道。
“辛苦大家了,跟我来。”
“谢谢。”
正月里,所有的人都忙得团团转,乐得昏了头,虽说元宵已经闹过,月末是收心工作的时节,但赵家依然闹轰轰的。
所有的门窗都关闭严实,没有任何光线外泄,因此从外面看,似乎全宅死气沉沉。
后院的一座楼房,是赵鸣的密室,除了管家和几位心腹侍女丫鬟,其他的人严禁接近。
这里,也是他接见与安顿有问题人物的地方。
今晚,楼下的客厅共有六位客人。
至于这六位仁兄是否是问题人物,恐怕只有赵鸣清楚。
赵鸣和乃兄很挂相,高大威武,坐在主位上,不怒而威。
另一位仁兄生了一双绿豆眼,看起来又蠢又愚的厚大鲶鱼嘴。
他是赵鸣的堂弟,山神赵庆江。
所有的仆役都被遣走了,门窗紧闭,外面宽阔的庭院里鬼影俱无。
警卫们都远离密室,按规矩,整座楼房四周都是禁地,不容许有人在附近走动。
房中,暖炉里炭火熊熊,温暖如春。
堂上高坐赵鸣两兄弟,下面两侧坐了六位客人,两女四男。
气氛一紧,似乎两枝大烛也并不怎么明亮了。
“兄弟见情况不妙,在陈小狗的狗腿子到来之前,先一步逃了。”
一位留了小胡子的中年人沉声说道:“这小狗太狠毒了,对江湖同道完全是赶尽杀绝。
大爷,我很怕小狗对您也来这么一出,我们必须要有所准备啊。”
“无需担心,更何况我还是个九品巡检,正式的朝廷命官,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何况还有我大哥。”
赵鸣咬牙切齿道:“倒是他杀了老三,千万别让我抓住把柄,总有一天,我要活剐了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陈小狗有这个胆吗?哈哈哈!”
“大爷······”
“行了行了,你看在座的六位前辈,加上我大哥派了十一位超尘拔俗的高手······”
大厅门突然响起叩门声,仅轻叩了三下,证明是自己心腹。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咱们都去迎迎吧,毕竟是来帮我的。”说完后,赵鸣起身带众人把十一人迎进大厅落座。
落座后,大家互相通名报姓,整个大厅里好不热闹。
王大春人才一表,四十出头,白袍、红色披风,玄狐皮帽,剑眉虎目,仪表堂堂。
佩,身材魁梧高大,留的是一字胡,坐在那里谈笑风生,气概和谈吐让大家都暗暗心折。
他旁边坐的是一位美妇,穿红罗外袄,外罩白色披风,剑背在肩后,黑色的剑穗相当刺眼。
看那美好的五官和略施薄粉的面庞,一看便知是一位年近三十的中年妇人。
眼神阴冷凌厉,是属于心狠手辣不好说话的女人,骄傲自负的神情,颇令男人害怕。
“这是俏罗刹柯春英柯姑娘,柯姑娘的剑术,连本人都自叹弗。
赵大爷对柯姑娘也是礼遇有加,有柯姑娘坐镇,本人是极其放心的。”王大春笑呵呵的专门做了一番介绍。
柯春英只是对众人点了点头,却不开口说话,非常的高冷。
“大爷让我问问二爷,是先避其锋芒,隔段时间找机会······”
“我一个坐地虎,有必要怕一个乳臭味干的小辈吗?你们留一段时间吧,我正在和强家的子侄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