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海闻言,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却是不再多言了。能够坐上一派掌门之位,自是城府极深,只简单的交谈几句,他便将任昌华心思大概摸清。
但他只是代管门派,修为却远不及三大长老,所以也不好越俎代庖的在此事上操心了。
可站在任昌华身后的一名俊秀男子却在朝项禹望了一眼后,眼睛里充满了不屑。
这名俊秀男子名为陆青峰,拜入任昌华门下已有整整十载,正是因上一次较武大会时成绩优异,且灵体上佳,这才被三大长老之首的任昌华选中,得以在其门下修行。
不过,修炼越往后却越是艰难,纵是他灵体优于常人,但自七年前他成功凝魄筑灵后,修为进展的也并不顺畅,直到如今,也只是筑灵三层而已,距离达到炼真锻灵的程度还有一段路要走。
原本任昌华门下除了几个年长的师兄均闭关修炼,极少现身外,便只有他一人几乎形影不离的跟随在任昌华身边,自是能够受到师尊悉心指导,得以解开修炼上的困惑。
可一旦任昌华再另行收下一名弟子,他这样的待遇便会立刻打破了。所以他看项禹的眼神,可以说充满了敌视,一副视他如大敌的模样。
项禹自然不知道尚未比斗,自己就已经被人记恨上了。
其实纵然最终任昌华的弟子并非项禹,另换他人的话,这陆青峰同样也不会有何好脸色。
对这些事情,项禹自是不知情了,此时他目光正在方盒中排列的众多玉牌上飞快扫过。
很快,项禹似乎心有所动,认定了其中一块玉牌,便伸手往方盒中抓去。
可他伸出去的手掌在方要触摸到玉牌时,却不自觉的神色一怔,手指也随之微顿了一下,旋即目光微抬的瞅了瞅对面的徐姓老者。
徐姓老者面带丝丝笑意,目视着项禹,轻微的摇了摇头,然后用嘴角往旁边撇了撇,似乎意有所指的样子。
项禹只心中一动,便明白了徐姓老者的意思。虽说他不知道这位师叔为何出手相帮,但对方既然好心告知了,自己可不会傻到一意孤行。
念头一转,项禹手掌顺着徐姓老者所指方向一晃,看似随手捡起一块玉牌,拿到眼前一瞅,上面用沉稳苍劲的笔体写着‘赵盘’二字。
苍梧派中但凡有些实力的弟子,他早就听杜杉、朱炎等人大致的讲述了一下,既然这个名字极为陌生,想来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了。
他心里这般想着,感激的朝徐姓老者拱手一礼,然后回身退回到了石墩上落座。
只是众弟子仍旧抱着侥幸心理,安坐未动,眼睛微撇的偷瞄起身边的同门。
见这些同门如此胆怯,杜杉却哈哈一笑,似嘲笑一般的扫了众弟子一眼,便施施然的来至徐姓老者近前,随即拿起一块玉牌,看也不看的重返回坐位。
徐姓老者手捋须髯,面上微笑的看了杜杉一眼,然后目视着对面在座弟子,正色道:“还有谁要领取玉牌?若均没有此意的话,按照任长老之命,也算是主动放弃比斗了。”
听了这话,在场弟子均是一惊,心中的算计算是泡汤了。
李云山当先站起,眼角轻蔑的瞥了他人一眼,昂首阔步的走出人群来。
他在苍梧派这一代弟子中无所畏惧,适才未曾出面,已是对这次较武大会胜券在握,是以心中并未看重,打着看好戏的想法。
但既然徐姓老者开口了,李云山自是不会再静等下去,落了自家的面子。他随意的往方盒中一瞥,便不在意的抓起一块玉牌,略一拱手的回到了坐位。
而向玄见此,淡淡一笑后,也上前取了一块玉牌回来。
其余弟子再不敢耽搁,纷纷的聚拢上去,排成了一条长龙,但临到自己选取玉牌时却是有些迟疑,让身后的同门不住的催促,只好一咬牙,听天由命了。
接下来众弟子依次上前领取玉牌,均是一副小心翼翼作态,生怕自己玉牌上的名字让他人看到。而大多数看到玉牌上名姓后,均是长出了一口气,可也有少数几名弟子却一副苦涩脸孔,顿足捶胸,直呼自己倒霉透顶了。
因玉牌是相应的,一人取了玉牌,便算是与上面名姓之人成了一对,所以待方盒中玉牌取尽后,也不过半数弟子罢了,其余的一半弟子也知晓自己被他人选中,便不再等候,各自回转了坐位,神色各异,想来是正在考虑稍后的应对之策。
这时,掌门魏千海威严而低沉声音再次于众弟子耳边响起。
“既是已选定了对手,尔等这便开始比斗吧,切莫耽误时间。”说罢,声音渐去,又归于了平静,将难题抛给了一众弟子。
弟子们虽已择选了对手,但究竟谁第一个登上离恨台,心里盘算起来,却是没有人愿意自告奋勇。
他们却是不知,苍梧派高层便是想见一见门下弟子的胆识气魄,如此扭捏,踌躇不前,却是让几位长老所慨然不已。
多年来苍梧派虽一心谋求发展壮大,只靠他们几名长老却是不行,根源还是要依靠门中弟子。但此时见了这些弟子推诿搪塞,毫无团结奋勇之意,门派威势始终无法再行上涨并非不是没有原因的。
项禹早已参透门派高层之意,心道:“如今正是在门中展露峥嵘之时,大好机会便在眼前,自是要主动抓在手中。”
是以他当先站起身来,方要上前,杜杉也在旁侧豁然站起,不过他看了一眼项禹,却失笑道:“既是项师弟在前,微兄便不相争了,还要恭祝师弟首战得胜。”说着又重新坐了下去。
项禹朝杜杉微微颔首,便一摆袍服迈大步走上离恨台。
他先是朝几位长老和魏掌门方位鞠了一躬,然后冲台下围坐几圈的同门略一拱手,高声道:“在下内门弟子项禹,敢问赵盘赵师兄何在?”说着,抬眼往四下弟子上一扫,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适才项禹首先领取玉牌时,那种满是自信的英姿已被众弟子记下,见他又是第一个登上离恨台,不禁暗暗钦佩他心底的一股豪气。
而待听了项禹报通名姓后,台下弟子先是一怔,继而引起一片哗然来,有惊喜亦有不少的愕然。
“他叫项禹?难道便是当年斩了马岳的那名弟子?”
“在下也有所耳闻,据说那马岳乃是马家的长子,亦是马家家主马广申的亲侄。”
“据微兄所知,马岳似乎曾在张师叔手下当差,倒也受到过一些赏赐,怎会如此不济?”
“咦?这项禹一年前似乎修为尚在先天三层,此时为何已是六层修为?”
一时间台下弟子众说纷纭,似乎对项禹的出身与来历极感兴趣,竟忘记了此时尚在比斗期间。
而坐在后排的一名头戴发簪,身穿青色道袍,一副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此时却是一脸的苦笑。
青袍道人正是项禹口中所说的赵盘,他也曾听闻过此事,当时心中却也有些解恨。
那马岳平日倚仗自己出身马家,又有张天放作为靠山,是以打压在门派中无甚背景的同门,他也曾受到过类似的待遇,虽心中憎恨,但却忌惮对方权势,这才隐忍下来。
所以在得知项禹将马岳斩杀后,也相当于给他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他之所以一直隐忍,一是畏惧马岳背后的实力,另外自己的本事也确实不是马岳对手,如今不幸和项禹对上,却是摇头一叹,无奈的站起身来,涩声道:“在下便是赵盘,早听说过项师兄的大名,在下自认不敌,认输就是了。”说着,朝项禹拱了拱手便叹口气的重新入座了。
虽说项禹的威名将他镇住,但最根本的还是他的修为太低,前不久他才堪堪进入了先天四层,而项禹却已是先天六层修为,纵是登上离恨台,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倒不如直接认输还能保留些脸面。
项禹见此,不禁微微一怔,想不到自己这一场倒是不用费吹灰之力便算是胜了,心中一笑后,也抱拳拱手,然后一撩衣袍走下了离恨台。
待项禹来至近前坐下,杜杉呵呵一笑,调侃道:“想不到项师弟从不刻意宣扬,威名却已在门派流传开了,之后的比斗怕是也不会有几个同门想与你交手了。”
项禹自然不会如此自大,沉思了一下,正色道:“本派门人众多,自是不乏一些有本事的,这一场比斗也是在下侥幸而已。”
杜杉暗暗点头,心中对项禹又增加了一些敬重,他吸了一口气,便要起身登台,可尚未等他直起身子,已有一名白衣青年飘飘然的飞落台上。
白衣青年昂首挺胸,双手自然的负在背后,冷峻的目光盯着下面的同门,道:“在下李云山,还请周源师弟赐教。”声音冷淡,一副不屑的表情。
话语刚落,在项禹旁侧丈许远处便传出一个晴朗的笑声。
“原来李师弟拿到的是周某的玉牌,倒是有些巧了,周某有意与师弟讨教一二,今日正好有此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说着,人群中有一名青年男子豁然站起,他身子挺立,相貌堂堂,腰系束带,右手拿着一柄画有山水草木的折扇,更添了几分儒雅气质。
他嘴角一笑,不急不慌的错过人丛,缓步登上了离恨台,与李云山相隔两丈远处站定。
“你便是周源?”
李云山见他与自己修为相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也慎重了几分,但他有恃无恐,所以并不惧怕,依旧冷言冷语。
“然也。”周源微晃了晃头,目光一眯道:“李师弟也不必做口舌之争,既是上了这离恨台,你我之间自要有个高低之分。”
他出身青华山周氏,也是修炼世家,身份不比李家低上多少,只是灵体较为不如,是以纵是早入门几年,但修为与李云山同为先天六层。
这次周源参加苍梧派十年一次的较武大会,便是想借此机会成为派中长老的门徒,到时凝魄筑灵,便要容易太多了。
即便李云山的名头这几年在门派中一时无两,但他自问也不是寻常之辈,谁输谁赢却也是未知之数。
李云山拿眼瞥了一眼周源,笑道:“在本派弟子中师弟还是第一个与我这般说话的,就不知是否真有此本事。”
说罢,他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摒指往前一点,指尖一抹金芒射出,速度飞快,霎时便到了周源近前。
周源早知道李云山身负高深玄术,是以早已屏气凝神,待见金芒扑来,当时摆动手中折扇往外一格。
他这把纸扇平日里看似只是把玩之用,但却是一件地级一品神兵,唤作‘山河青木扇’,乃是用离青木锻造,极是坚韧,这才敢主动磕碰金芒。
“锵”
一声金铁交击之音传入耳中,金芒登时被打飞出去,周源嘴角微笑,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可当他看向李云山时,却眉头一皱。
此时李云山满脸笑意,丝毫没有因玄术被拦的异色,心中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妥,忙不迭的侧目瞅去。
只见刚刚被击飞的金芒在半空一个旋转,居然再次向他袭来,这一幕却让他有些错愕了。
都知道只有进阶筑灵境的玄修才能够靠一丝真灵附在神兵之上,御使神兵隔空杀敌。可李云山仅在先天六层,又是如何做到此事的?
他脑中各种念头飞转,忙手腕一抖,青木扇成半月状铺展而开,众人这才看清,那几根扇骨竟是一个个锋利的刀刃,只往上一架,金芒再次被激荡飞出。
周源眉头一皱,随着金芒瞅去,倏忽间脸上竟露出一丝惊容来。
却见李云山右手食指微动,闪着淡淡亮光,上面竟缠着一根透明晶丝,直连与那金芒连接一起,在他手指圈动下,金芒非但不会跌落,反而在半空翻转腾挪,似乎正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攻击。
他这才知道,李云山手里的晶丝金芒并非是激发的玄术,而是一种特制的神兵,若一时不慎,确实容易被对方所伤。
既然知道了眼前晶丝金芒的来历,周源反倒冷静了下来,然后立刻暗运玄功,抬指轻轻在胸前一点,一道烈焰登时飞出,并在半空急速凝聚,变成了数尺长的一头火蟒,拼命的扭头摆尾,张开獠牙朝李云山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