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拔下飞刀,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东塘村薛记菜铺老板,东塘村顾记菜铺老板。
这字迹,我忍不住皱眉,实在是潦草。每个字的横都故意写斜,每个字的竖又故意写成撇,这种字体是刀客门的底层暗卫用来传密信使用的。
为的就是使除刀客门之外的人看不懂。
后来,刀客门被剿灭,他们教内使用的各种奇怪字体也便被朝廷的翰书司收集抄录。
后来兜兜转转,那本字体记录竟然到了师傅手中,如今那本字体集还在西厢房内。
这字体,我是能看懂,可是我的小徒弟就未必了。
师傅不准我抛头露面,不准我和人卷入纷争。
如骅私塾位于这镇上最显眼的地方,门前素来是车水马龙,人多眼杂。
师傅曾说,村子里住的人不论男女都是爱背后谈人是非的,在村子里住,想要不听一耳朵是非是很难的。
我不想去西塘村寻冷一笑。
唉,生命中多了个需要被保护的人,真的就多了许多需要考虑的事啊。
我亲自将纸条上的字重新抄录了一遍,折好后才带着它飞向如骅私塾。
此刻私塾内还是一片寂静,打扫私塾庭院的人尚且眯蒙着眼睛,顺着童元阁找过去,对面便是冷一笑所在的少元阁。
按照冷一笑的说法,如骅私塾是很势利的。
给屠先生送的礼物多,那便能挑选自己喜欢的位次坐。冷一笑的姥爷靠卖灯笼为生,自然没有余资去贿赂屠先生了。
所以冷一笑的位置是偏后靠窗的。
因为每个学子的座位上都贴有学生的名字,我在靠后排很快便找到了冷一笑的位置。
随后将纸条夹进了他的书册里。
窗外传来学子们的嬉闹声。
我翻窗潜出书院,见后院无人,接着便运气内劲,纵身轻跃飞上少元阁的屋顶。
一盏茶的功夫后,整个书院都响起了朗朗书声。所有的学子都在座位上读书。
我又飞身飞去童元阁阁顶,坐在屋顶上,正好可以看到我的小徒弟。
私塾里教的那些,他都已经熟背了几千遍了,现在脑袋左摇右晃地翻书,随即一张折好的字条从书页里掉下他的膝盖。
冷一笑拿起纸条展开,想是看见了我的字迹,便略惊讶地四处看看,很快便注意到了对面童元阁屋顶上的我。
我随即在空中比划了个手势。
冷一笑会意将头转向左,再转向右,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两个人,左边靠窗的浓眉大眼塌鼻子,右边靠窗的细眉细眼短下巴。
想来昨夜持刀跟踪冷一笑的便是这两人了。昨夜不曾看清楚,现在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记住那二人容貌后,我便飞出了私塾,在私塾门口寻了一处茶馆坐了下来。
想了想,按照黑蚁煞女调查的来看,昨夜跟踪冷一笑的都是菜贩子的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我可不能出手打。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小时候过过穷日子,穷人家的孩子我不想伤害,就算再怎么恶毒,我都不想伤害他们。
我有些为难地皱着眉,连喝下去的茶都觉得不是特别有味了。
不太想喝这茶,我随手倒了。
这时,店小二跑过来道:“客官,这茶你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可以换其它口味的,你这样倒了,其它客人看了,还怎么喝?”
真是无聊,我想倒杯茶都要看人眼色,明显的店大欺客。
我起身便要走,那店小二拉着我的袖子边角道:“客官,您还没给茶钱呢!”
我忍不住白了那店小二一眼,开口道:“你家这茶用的是凌云山老茶,可我点的凌云山嫩茶,而且我要配的是去年冬末的雨水,你们给我配的是雪水,我要喝的凌云雨润寒茶是幽香细滑的,而你这茶喝起来味道轻浮,还振振有词地管我要茶钱!”
被我这么一骂,那店小二神色一愣,随即松开了我的袖子,道:“别走,请我们掌柜的来。”
师傅曾说我涉世不深,出去混怕是会被算计。我倒也想看看,这小茶馆是否有能力算计到我。
我安然坐在茶案边,将一碗茶都倒尽。
最后一滴茶水滴完,店小二走了过来。
我懒洋洋地抬头看他,一个美貌少妇自他身后走了出来。
少妇容貌清丽,长眉与单眼皮都显出精明利落。
看她走路的样子,便知她定非江湖中人。一个女人家,又不是江湖客,穿的如此浪荡,又这样抛头露面,想来不是省油的灯。
对付女人,我素来少把握。
我已经开始掏银子准备走为上计了。
熟料,那女子竟然矮下身去对我行礼。我心里诧异,难道师傅已经神奇到,不需要亮出名号令牌,就能令人忌惮?
还是说师傅离开之前,在我身上下了咒术,令别人一看到我,就会想起他?
这时那美女矮下身,对我说道:“公子,你的茶钱,洪公子已经替你结算清楚了。”
洪公子?
哪里来的洪公子?我与此人素不相识。
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受人帮助?况且我又不是没带茶钱。
“洪公子就在楼上厢房。方才他在楼上看见你与小二争执。”
这女的看着我,眼神怪怪的。
其实,我觉得洪公子就很怪了。
无缘无故帮我付什么茶钱?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很穷酸的样子吧。
既然这样,想来是别有所图。
我定了定心神,想着离如骅私塾中午放课还早,倒不如看看他们到底耍什么把戏。
先试探试探再说。
“哦,那个,你帮我谢谢那位公子吧。”
我起身要走,那女子伸手拦住我,笑道:“公子,不打算亲自谢过洪公子吗?”
我心中冷笑,果然有问题。
想来那洪公子靠这种手段结实了不少角色吧。
我猜这店家是刻意把好茶换成次茶。
次茶,一般人是吃不出来的。
能吃出来,说明这人有见识。
既然吃出来又不想花钱不值,便一定会说破,届时像方才我和店小二争执一样,洪公子出手,受恩的前去道谢,一来二去便相互结识了。
这些小伎俩,都是从一些书上看到的,也不知是否是真的。
我看向那女子笑道:“多谢提醒。我是该去见他。”
店小二引我上楼。
包厢内,一片雅致。
一个着绸衣的俊俏公子临窗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