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要说话,顾橘便走来上菜。顾橘对我含笑,两眼微眯,眼中精光隐露。
也不知莫小净是否将我身份告知于他。
若是已然告知,他这般神情倒是可以理解。
顾橘是江湖中人,处事总是只显露三分,余下七分留在肚子里,这才是江湖中的老道人的处事方式。
我看了看纯澈如水一望见底的冷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在心性方面,他要学的还很多。
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对人留三分,我也教不了他,只能他跟顾橘厮混几日慢慢潜移默化学些道理。
我看着莫小净,才要说让冷一笑待在这里学些东西。
身后便传来一声清朗的嗓音。
“老板娘,来口喝的。”
这声音不对劲,我回头一看,那人青棉皂靴,一袭深色男装。
但那纤瘦的腰身分明是个女子,我看向她的脸,心里一震,这不是巫族那位女郎吗?
我回头看着莫小净,莫小净扫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对着来人道:“公子,你要喝什么酒啊。”
“我要喝你们这里带着特殊花香的酒。”
女郎身后走出一个矮个子女童,看身形只是十岁左右,但她蒙着面纱,簪着小鞭儿,虽看不到容颜,但听那柔和的声音,便觉得是个漂亮的姑娘。
顾橘招呼着人坐下,莫小净笑了笑,声音带有几丝揶揄:“你一个小娃娃还会喝酒?”
这姑娘立于女郎身后,但看姿态,女郎似乎还保护着她。
看来,这女童在巫族的地位不低啊。起码在左护法之上。
巫族派系不杂,身处管理层的最顶端是族长,其下是三大长老,再之后便是圣女和圣女手下的左右两大护法,最后是各处分坛坛主及其手下的管理弟兄。
我深吸一口气,想想就后怕。
这戴面纱的女童竟然是巫族圣女。
这女童只及莫小净的腰带处,不想莫小净前几日竟然在巫族左护法前假扮是巫族圣女。
便是身高上就露出马脚了啊。
那时莫小净对着女郎,女郎身上尚有暗器,当真是凶险啊。
若非她以为我们是正教门派,不肯真的下杀手,莫小净此刻怕是已经死了。
且不论死不死,莫小净居然这么粗疏,竟不打听清楚便伪装成巫族圣女,当真是令我无语。
这么笨,还怎么当武林盟主。
“我能不能喝酒和你有什么干系?再说,你们开酒楼的,只要给我上酒就是了,我喝不喝是另一回事。”
那戴面纱的女童挨着我们这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看着我们道:“难道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吗?”
我轻笑了一声:“自然不是,我们这里先交钱再上菜。”
那女郎冷哼一声,看着莫小净道:“他是你的什么人?我记得月卿楼从前可没有这规矩!什么时候还改了规矩?”
顾橘陪着笑,想打圆场。
冷一笑见不惯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但也知道这是江湖人的事,所以低头假装不知道不掺和。
莫小净将腿搭在板凳的横档上,细腿一勾,将板凳勾了过来,随后坐了下去,将身子依偎在我腰畔看着那两位道:“他啊,是我的相公,是这儿的老板,怎么着?”
女郎冷笑一声:“可从没听说过,这儿的老板是男的啊!”
莫小净冷哼两声,算是回敬。
女童看着我们一众人,忽然笑道:”老板娘,你们这儿的酒当真是好喝呢。怎么有股西域矮玉兰的香味?“
我看着莫小净,这死丫头,竟然拿着我院子里种的矮玉兰花瓣泡酒了。
莫小净眼神一愣,似乎想起了她当时是怎么用玉兰花瓣洒下漫天花雨的,这矮玉兰味道独特。一闻便知。
我还说,这女郎岂是容易善罢甘休的,原来上次早就注意到缺月居的矮玉兰了,只是没有确认不想动手罢了,这次有巫族圣女做靠山,这才做好了与我们撕破脸皮的准备吧。
只是怪哉地很,她怎么不直接来找我?直接来找我岂不更好?
毕竟我这里是矮玉兰的根源之地。
莫小净咳了咳,道:“我从一个隐世高人那里弄来的。”
“隐士高人?”女郎冷笑道:“不会是萧大剑神吧?”
莫小净点点头,“不错,就是他!我还从他那里要了好多这种玉兰花瓣呢。还送给了许多卖花的人!”
那女童幽幽然轻笑:“你可别骗我啊!你要是骗我,下场可不会好!“
莫小净指天誓日道:”我对天发誓,这矮玉兰要不是从萧剑神那里弄来的,我一定粉身碎骨!“
女童歪着头打量着她,俄而笑道:”我且问姑娘一个问题,你这些花瓣儿除了泡酒还送给了什么人?“
莫小净道:”我干嘛告诉你啊!你是我什么人!“
女童摇摇头,轻笑道:”你可听说过巫族?“
莫小净看我一眼,我对着那女童道:”姑娘到底所谓何事?“
那女童看着我们笑了笑:”不为什么,只是我巫族死了四个教众,都被带有同样花香的女子所杀,所以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小净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葱样的指尖轻点着下巴,道:”哎呀,这,可真是令我费解啊。说起来,我也只是觉得那花很香,颜色很白,所以拿来泡酒的啊。这玉兰树在大武朝不止那剑神那里有吧。“
女童哼了哼,女郎笑了笑。
气愤一时有些尴尬。
我开口咳了咳,清清嗓子道:”对啊,天下的花多的是,味道相近也有可能。“
”矮玉兰气味独特,绝不可能有相近的味道。况且,我看整个东华县也就只有你们这里有这种花瓣了。“
我立刻反驳:”谁说的。不是萧剑神那里也有吗?你们怎不去寻他?“
女郎道:”萧山乃高手榜第一,武功深不可测,非我等可与之匹敌!况且,萧剑神不问世事,与世无争,怎么可能掺和那件事。“
莫小净眼尾一挑,扫了我一眼。
我猜她心里一定在想,我呸,他还深不可测,他还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