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堂建地广阔,贺若弼走了近盏茶的时间,才来到一处清雅的后院。
然而就在院门前,他陡然止步。
因为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气蓦然袭至,他的衣袍猎猎作响,竟紧贴身上,向后拂扬。
贺若弼脸色变了。
所谓君子佩剑,沙场刀枪,在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中,剑华而不实,但凡武将,都是长枪大刀,纵横来去。
贺若弼最拿手的,也是刀法。
他三十年沙场争锋,所修武功虽不是当世顶级,也是家学渊源,此刻却被那刀气隔空压制,连入门都不得,岂能不惊?
“是哪位刀道大家?出来一见!”
贺若弼看不起名妓戏子,对于强者,却是尊敬的。
准确的说,此世强者为尊,哪怕是帝王,也要不俗武艺,所以如陈后主那种废物,才会遭人唾弃。
“就凭你这点微末刀道?也配见我?”
然而那院内,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刀气猛然爆发,无边的霸道中,透出杀戮死亡的气息。
“喝!”
贺若弼目露冷静,发出军旅高喝,拔刀向前斩出。
宁折不屈!
但随后而来的宇文兄弟,目睹这一幕,眼中却是露出畅快,知道贺若弼必败无疑。
因为不单单是空气,小院的墙体、脚下的地砖甚至四周的草木,都在刀气冲刷下簌簌发抖。
院中之人的刀道修为,明显高出贺若弼不止一截!
而兵凶战危,刀法哪怕超出一筹,都足以令敌血溅五步!
“大哥,刀下留人!”
李渊面色却是变了,赶忙大叫道。
贺若弼圣眷正隆,此处毕竟是赌场青楼,上不得台面,倘若真正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按照李渊八面玲珑的性格,让其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然而下一刻,令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贺若弼一刀挥出,整个人不仅毫发无伤,还将那可怕刀气一斩而破。
“什么人相助?躲躲藏藏的,给我出来!”
贺若弼一怔,而那院门嘭的一下打开,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
他比起贺若弼整整高出一个头,面容如刀削斧劈,凌厉至极,腰间挂着一柄古奇的长刀,未曾出鞘,却发出可怕的刀鸣声。
嗡!
如果说之前的刀气已经霸道绝伦,此刻的他方才使出了真本领,单就这音杀刀鸣,便足以在上千好手的围攻中杀得七进七出,不可一世!
“大哥!”
李渊目露精芒,心潮澎湃。
这位正是他新拜的大哥,霸刀岳山,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刀客。
最令李渊开怀的是,岳山觉得他有练刀的资质,称之为小刀,意为小霸刀。
这岂能不让李渊畅想未来,为之向往?
然而这一刻,岳山理都没理,双目一眨不眨,看向一处。
宇文述宇文伤兄弟也向那里看去。
他们虽无岳山的惊人修为,却是通过种种迹象予以推测。
能神不知鬼不觉助贺若弼,令岳山如临大敌,手段之高明,简直难以想象!
难道是大宗师?
可除了宁道奇,另外两位大宗师也不可能进入大兴啊!
“侠以武犯禁,一个卑贱的刀客,敢在我大兴伤害国公,可见父皇对于江湖,还是太宽仁了!”
顾承背负双手,缓缓走出。
“晋王殿下?”
李渊三人勃然变色,万万没想到是这位名震天下的皇子。
“你是何人?有此等修为,必不是默默无闻之辈,报上大名!”
更令李渊三人骇然的是,岳山面目凝重,看着顾承,缓缓开口,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刚刚的话。
“大哥,千万不能动手,他是晋王,陛下的第二子啊!”
李渊不信,扯开嗓子朝岳山喊。
岳山一无所觉,依旧眨也不眨地看向顾承。
“这怎么可能?”
李渊脸色惨白,宇文兄弟也是心惊胆战。
他们真气外放,飞速探出,然后就发现,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包裹住岳山,阻隔内外。
岳山所处,是一方小天地。
顾承所在,才是真正的大天地。
这是什么神乎其神的手段?
或者说,有这样的手段,岳山再是霸刀,又岂有幸理?
“殿下,求你绕过大哥,他是山野之人,不懂规矩,不是有意犯上啊!”
李渊反应极快,顿时意识到了,顾承此举正是要岳山的性命。
他不让岳山听到自己的身份,不让岳山受到别人的提醒,就等待岳山出刀。
待得岳山拔刀之际,便是身亡之时!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宇文伤宇文述两兄弟更是大悔。
要知道对贺若弼出手,和对晋王出手,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稍有不慎,就是天大的祸事,如意堂立刻就要关门。
那明月再是什么名妓,有日进斗金的如意堂重要么?
而对于这一切,顾承理都不理,怡然自立。
岳山却是越发地郑重起来,长发乱舞,刀气绝空,缓缓踏步,整个人仿佛一座巍峨高大的山峦,向着顾承撞去,那惊天动地的气势,压迫得武功最弱的李渊连话都无法继续说了。
但无论岳山怎么催动刀势,顾承都是云淡风轻,甚至连衣袂都没有飘扬一下。
一步!
两步!
就在岳山即将迈步第三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李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就是岳山斩出石破天惊的一刀之时!
也是其落败身死之际!
刀未出,人将死!
“义父!”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绮高贵,放任慵懒,仿佛夹杂着千般特色的声音响起。
“明月?”
岳山通体一震,转过头去。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霸刀,就在这瞬间,居然有了种言听计从的味道。
“明月身份低微,得大家怜惜,才有这栖身之地。义父关心则乱,冒犯了国公和殿下,望殿下恕罪!”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当一道无限美好的身影缓缓而现,众人失望地发现,这绝代名妓竟是以纱巾遮面,看不清真容。
可那仪态万千的举止神情,美好到难以形容的声音,就已让任何人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就连贺若弼的神情都缓和下来,大度地挥了挥手。
“栖身之地?”
顾承却是奇道:“父皇灭齐周梁陈,天下的乐舞艺妓,都为我大隋所有,归入太常寺清商署管理,又设教坊九部乐,你应该入教坊啊,怎么在这里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