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乾清宫。
“备十五万大军,并西域,夷女真,另备二十万水军,灭东瀛。朕予你三年时间,如今办得如何了?”
顾承看着兵部尚书于谦,开口问道。
“禀陛下,三军已待命!”
于谦答道:“只是东瀛派遣使者而来,陛下是否一见?”
顾承道:“见之何益?”
于谦谏言:“兵非戏也,战比国力,钱粮人物,耗之亿巨,故孙子云:上国伐谋而次交,伐兵略城,下之又下。东瀛扶桑,渺茫于东海,不以为患,陛下怜黎庶之艰辛,生灵之涂炭,何故动此兵戈呢?”
于谦之意很明白,并西域,灭女真,是进一步天下一统,虽然这两处都是鸡肋之地,并不富庶,但至少比东瀛那海岛要好得多。
大明之初,倭寇之患已有展现,那时朱元璋就有攻东瀛的意向,但他终究不是好大喜功的汉武,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放弃。
首先,东瀛物产贫瘠,地震不断,占之毫无利益可言。
其次,两国国力虽然天渊之别,但跨海而战,胜负难料。
元朝鼎盛之时,忽必烈就曾两度攻击东瀛。
按理来说,蒙古铁骑一路西征,横跨半个世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区区东瀛简直不值一提。
结果并非如此。
正面交锋,哪怕蒙古人下马,也远不是东瀛士兵所能匹敌,但东瀛人却是一个了解海洋、依靠海洋、努力驾驭海洋的民族。
面对蒙古军的入侵,他们在沿海地带花费了五年多时间,筑起了防御石墙,凭借此墙,攻守自如,要么使敌军暴晒于海滩,无法靠近陆地,要么分割敌势,以多攻少。
而一旦敌军退往海上,又时常有台风、暴风雨席卷,第一次蒙古大败,就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使得蒙古战无不胜的神话,在海战中被彻底粉碎。
第二次战败是因为内部不稳,高丽拖后腿和又一场台风,天威之下,岂是人力所能抵挡?
当忽必烈意识到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元朝,他终究不似杨广三征高丽那般魔症,恢复了理智,选择了放弃。
那两场惨败,距今也不过两百年,大明要攻东瀛,面对的还是类似的问题——天时地利!
常理之下,于谦乃治世能臣,自然有理,可惜他终究无法明白世间大势:“你以为东瀛使者来京,是为了求和?”
于谦怔住:“陛下的意思是?”
顾承笑笑,一摆手:“宣!”
……
……
“吾皇万岁!”
东瀛使臣,入大殿内,参拜行礼。
顾承也不令他们起身,冷冷地道:“朕将兴正义之师,征讨顽鄙之邦,以儆效犹,尔等可知?”
东瀛使臣闻言浑身一颤,下意识露出惊恐之色,唯独当先一人侃侃而谈:“乾坤浩荡,非一主之独权,宇宙宽洪,作诸邦以分守,臣居远弱之倭,褊小之国,城池不满六十,封疆不足三千,尚存知足之心,陛下作中华之主,为万乘之君,城池数千余,封疆百万里,何有不足之心,起灭绝之意?”
“放肆!”
此言一出,于谦已经变色,更有人扑出呵斥。
倘若东瀛安分,这话虽然不中听,却还有几分道理,但三年前东瀛还趁土木堡之变,率兵入侵山海关,欲以蛇吞象,这叫尚存知足之心?
顾承却摆摆手:“让他继续!”
使臣怡然不惧:“大明有兴战之策,小邦亦有御敌之图,水泽之地,山海之洲,自有其备,岂肯跪途而奉之?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特遣使臣,敬叩陛下,务必三思!”
一席话毕,众臣已是勃然大怒。
这哪里是求和来的,简直是宣战。
真以为当年退了蒙古鞑子,便不将天朝上国放在眼中,先侵山海,再奉战书?
如今大明乃是正统盛世,是可忍孰不可忍!
“贼人有诈!”
于谦惊怒后,却是变为警惕。
毫无疑问,现在求战的是东瀛,似乎迫不及待让大明军队东征。
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弹丸小国,就算再狂妄,也不敢如此为之,但从此前的入侵山海关,到如今挑衅天子,背后似乎有一只巨手在搅弄风云。
如今它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果不其然,此等侮辱,大明不可能忍耐,天子寒声道:“尔等夷国,侵我山海,祸我国民,还敢大放厥词,自取灭亡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把他们给朕统统丢出去!”
如狼似虎的侍卫扑出,将东瀛使者纷纷拉下,拖出紫禁城外。
待得像狗一样被丢出宫门,东瀛使节团反倒长舒一口气,包括那方才侃侃而谈的,都一下子瘫倒在地,吓得无法动弹。
“装得可真像啊!”
唯独一人,身形一闪,掠至街边,揭下易容面具,很快改头换面,正是绝心。
他回想刚刚紫禁城内的见闻,尤其是那天子,气度威严,生杀予夺,每吐出一字,都有震撼人心的魔力,好像说出的都是天地至理,不容置疑。
手握王爵,口含天宪,举动回山海,呼吸变霜露!
至高无上的权力!
关键是,此人是假的,真正的天子还在落难呢。
一想到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谋朝篡位,绝心就大受鼓励。
“终有一日,我也要坐上那个位置!”
绝心很快来到一座府邸,摇身一变,成了富户老爷。
他安插下来,收集中原情报,源源不断地向着东海汇聚。
比如各地的雨落地动,沿海的涨潮海风。
中原龙脉已碎,这种时刻,倘若大明东征,那在海上必然会遭遇暴风龙卷,下场凄惨至极!
不过相比起来,绝心更希望看到大明天灾地祸,民不聊生,所以留在京城,汇总各方消息,默默期待。
轰隆!
正查看情报,绝心听到天穹上雷声大作,乌云密布。
“好!莫非天灾要开始了?直接在京城爆发,好啊!”
绝心大喜,来到院内,那飘洒而下的雨丝,落在脸上清清凉凉的。
他招了招手,自然有下人撑起伞,出了府,在应天府中走着。
打雷下雨回家,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偏偏就他带着一帮下人流连在外,行人纷纷侧目,跟看傻子似的。
绝心毫不理会,众人皆醉他独醒。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嬉闹声,就见数个孩童冒着雨,在追打嬉闹。
“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绝心看着,想起自己的童年,在绝无神的凌虐下,毫无一丝光明的黑暗,嘴角扬起冷酷的笑意,吩咐道:“去,给这些孩子糖果,让他们祈祷,雨越下越大,永远也不要停!”
龙脉一失,无龙气庇护,这些祈祷真的可能成真。
引子由这些孩子开始,亲自祈祷,最终流离失所,死于战乱,岂不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
“谢谢公子!谢谢姐姐!”
一个穿碧绿衣衫的侍女上前发糖,孩子们又怎会想到绝心的歹毒用意,喜孜孜地领了糖果糕饼,开始奶声奶气地祈祷:“下大雨!下大雨!不要停!不要停!”
此后数个月。
绝心等待着远处暴雨连绵,山洪暴发,冲垮河堤,毁去良田的消息。
拆开每一封书信前,都是面露期待。
拆开之后,则是面色阴沉,甚至大发雷霆。
而每每下雨,他都要出去走走,这时数百个孩子就会围着他的侍女,讨要糖果糕饼,得到后围着他们祈雨,最后欢呼而去:“下雨再来!下雨再来!”
杂史有记:京中有人喜雨,流连不走,人皆称其傻,唯孩童喜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