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大军压境。
可是,不知为何,却不见凄凉悲怆。
关外,十万吐蕃大军喊杀震天。
而关内,区区一万人马,却显得比十万大军,更来的气势雄浑。
这一刻,冯大春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什么叫“一腔热血”。
......
另一边,当李瓘带兵奔袭百里,终于赶到阳关,站上城头的时候,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抗旨出兵都不眨眼的真男儿,落泪了。
放眼望去,城楼之上,入目花白。
尽管早就知道这里只有八百老卒,可是当他真切地站在他们中间,李瓘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
这才是真正的汉唐风骨!
李瓘此时,止不住的男儿泪,一步冲到林羽堂身前。
“老将军,李瓘.....前来助阵!”
“......”
林羽堂怔怔地看着李瓘,看着城楼上,如天兵下凡一般立的笔直的汉家儿郎。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你们不该来啊!”
说着话,老帅一阵摇晃,李瓘急忙搀扶,好让林羽堂站稳。
“老将军若战死于此,我李瓘,还有玉门将士,从此还有何颜面再谈‘忠勇’二字!?”
林羽堂还是没回过神来,“你们来了,那玉门关怎么办?”
“老将军放心!”李瓘安慰道,“玉门有刘达将军领五万大军镇守,必保万无一失。”
“好,好啊!”
林羽堂终是开怀,终是敢相信这是真的。
挣开李瓘的搀扶,看着关上的每一个人,“好!”
李瓘顺势向老帅一抱拳,“接下来当如何,还望老将军示下!”
林羽堂想都没想,转身看向关外的吐蕃大军,杀气凛然的说出二字:
“守关!”
望向关外,老将军再无迟疑,李瓘带来的不光是一万人马,更是华夏儿郎的希望。
“守关!”
虽只有两个字,却饱含壮志。
接下来,林羽堂不但要守住那一腔热血,他还要让更多的儿郎知道,我华夏猛士血尤未冷。
要让吐蕃人知道,汉家之地非其所能觊觎。
还要让四海夷狄知道,何为汉唐天威,不可轻犯!
......
冯大春远远地看着林羽堂与李瓘大将军豪情万丈,兵指吐蕃大军。
他现在很想凑上前去,大叫一声“老家伙,咱说的没错吧!?”
可是,他不敢。
现在的林羽堂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老家伙,李瓘更不是他这个无名小卒可以近身的存在。
突然之间,冯大春有点手足无措了,只能尴尬地和身边的驰援士兵吹嘘:
“看见没?咱们李瓘大将军都要给那个林老帅见礼呢!”
“那个林老帅可是和某家称兄道弟的交情,还一起并肩战斗了八天呢!”
身边那士兵与冯大春本来就认识,听闻此言,投来羡慕的目光,重重拍了冯大春一掌。
“行啊,冯伙头!竟与老将军有此等交情?好样儿的!”
“嘎!!!”
“......”
那士兵话还没说完,冯大春便被他一巴掌拍的直接坐在地上。
嘎的一声,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士兵吓了一大跳,瞅着自己的大手掌,心说,我没使多大劲儿啊?
回过神来,赶紧去看冯大春,这才发现,冯大春早已经因力竭而昏死过去。
看得那士兵直咧嘴,喃喃自语,“我说冯伙头啊,真有你的!累成这样,还有心思吹牛呢?”
......
————————
阳关之外,当李瓘的帅旗,还有一万兵将站上阳关城头的时候,吐蕃王赤德祖赞差点漏气了。
吓的。
“坏了!!大周援军到了!”
看向噶尔.赞婆,满眼求助,“大相,要不,咱们撤吧?”
噶尔.赞婆一听,也差点漏气。
气的。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回事儿都没弄明白就撤兵?
此时,吐蕃大相心中不悲反喜,甚至有一丝期许。
“来人,速速探明关上援军从何而来!?”
结果,探子到城下一看,“李瓘帅旗?”
赶紧回去禀报,乃是玉门半守将李瓘,看样子带了有一万人来援。
噶尔.赞婆闻罢,失望了。
“怎么是李瓘?还以为是河州的大周主力来了呢!”
之前说过,吐蕃这是声东击西之计,盼的就是河州主力来援,他们好绕到河州趁虚而入。
结果,来的是李瓘。
也就是说,河州兵马未动分毫。
噶尔.赞婆有点犹豫了,“是接着打,还是撤呢?”
撤的话,河州也偷袭不成,十万大军只能是无功而返。
可是不撤,阳关打不进去,他还是捞不到好处。
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先打打看吧!
也不用像之前那般义气用事,非要攻破阳关。就和中原人耗着,能打进去最好,打不进去的话......
关内就算得了支援,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多人。
噶尔赞婆心说,我就算是耗,也耗死你们!
到时候,大周还得派军驰援,却是动用河州主力了。
那个时候,还不是想打就打,想偷就偷?
想好对策,噶尔.赞婆反而不急了,命大军暂且收兵,明早再来。
以后就和阳关耗上了,反正吐蕃人也不善攻城,而你们也只有一万人马,不敢出城一战。
这么耗着,就不信大周朝堂不来救。
而这一耗,就是二十多天。
......
从林羽堂第一天开始守关,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如此漫长的攻防之战,是连李瓘都没料想到的。
在他看来,阳关易守难攻,有一万人马守关,要么吐蕃人狂攻不懈,这样的话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关破人死;
二是,吐蕃人接受不了惨重的伤亡,而识趣退走。
要么呢,就是吐蕃人知难而退,根本打都不打,直接跑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吐番人白天攻城,不紧不慢,晚上直接回去睡大觉,就跟上朝似的准时准点儿。
当然了,要是夜里能得了安生也还好。
主要是吐蕃人不让你安生,夜里时不时就敲个鼓,鸣个锣的,扰得将士们不得安生,觉都睡不好,生怕吐蕃人夜里摸上城头。
这可怎么办呢?
李瓘和林羽堂都犯了难。
说实话,自从李瓘入关助战之后,罪营与一万兵将的伤亡其实不大,但却已经是疲累至极。
而且,现在已经是四月头上,天气回暖,林羽堂在城墙布置的冰墙已逐渐开化,正在失去效用。
这代表着,等冰墙彻底化开,守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再让吐蕃人这么耗下去,哪天真的举十万大军全力攻城,李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住。
“一个月!”
此时,又是夕阳渐落,吐蕃大军如期而退。李瓘、林羽堂,还有一众将校,目送吐蕃人退走。
李瓘眉头紧锁的,对各营将校嘱咐道:“回营之后,一定要与兵卒打气,我们最少还要守上一个月!”
他从玉门关来援之时,已经向武则天上了领罪的奏折,同时也是苦劝女皇,发兵驰援。
算着日子,二十多天过去,奏折应该已经到了长安。
而女皇若听其之言,发军阳关,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到此。
“......”
“......”
“一个月......”
“一个月后,就真的有援军吗?”老帅并没有李瓘那么乐观。
武则天既然可以把他留在关外等死,那就没有理由来救。
况且,就算是吐蕃人依旧是现在这般不紧不慢地攻城,城中的将士因不得喘息,冰墙已化,加上弩箭、火油所剩无几,阳关也很难再守一个月了。
......
老帅低头不语,一众将士也看得出来,林羽堂对前景并不乐观。
可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又能怎样呢?
已经守了一个月,就放弃了吗?
不会!
众将不会,林羽堂也不会!
短暂的消沉之后,老帅抬起头,“老夫本想赴死,可是你们却给了老夫生的机会。那没什么可说的,倾吾所能,尽量活下去吧!”
众将点头,亦只能如此。
李瓘也是暗自祈祷,希望朝廷尚有良知,不要让众人白等。
“再守一个月,拼了!”
说完,领着众人抓紧下城休息。
因为明日,还有大战等着他们。
......
林羽堂没有走,独自一人站在城头发呆。
说心里话,林羽堂现在的压力很大。
也许他一人赴死很容易,带着罪营死守也不难。
难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把信任给了你,把命给了你!
老帅自然就没法像从前那般洒脱了,他要想办法,要倾毕生所学,让大家活下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林羽堂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能用的手段都已经用尽,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林帅....”
“嗯?”林羽堂一愣神。
回头一望,才知道是冯大春在身后叫他,“你...怎么没去歇息?”
冯大春咧嘴一笑,“见你在此,过来看看。”
“你这身子骨......”想像从前那般与林羽堂说话,却又觉得不合适了,“夜里天凉,老帅主意身子。”
林羽堂一笑,“身子?”
长叹一声,“老夫要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没有你和你那一伙兄弟,老夫别说身子,命早就没了,也等不到李瓘将军到此。”
“嘿嘿。”冯大春憨笑,“应该的!”
“可是...”林羽堂却是话锋一转,“可是这命,终归是留不长了。”
冯大春一听,“老帅可别这么说!”
刚刚李瓘他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老帅放心,这里都是热血儿郎,一定坚持得了一个月!”
“......”林羽堂摇头不语。
再热血的儿郎也不是铁打的,总有极限。
见老帅依旧消沉,冯大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捡好听的说。
“老帅,你信俺,肯定能坚持一个月!”
“再说了,兴许朝廷的援军,用不了一个月就到了呢!”
“呵呵。”林羽堂干笑一声,笑看冯大春。
“你这后生,宽心话虽好,可也不能张口胡说。”
“你没听李将军说吗?朝廷就算以最快速度出兵来援,也得一个月。”
“那谁说得准啊!”冯大春瞪眼强撑着,“也许朝廷派的就是天兵天将,飞过来的呢!”
一指身后关城之后的那条蜿蜒道路,“上回我说有兵来援,你还不信我呢!”
“这回....”
嗯,冯大春一边说,一边好好看了看那条路。
“哈哈哈!!”林羽堂被他的蠢相逗的哈哈大乐。
“怎地?还想一说就中?有吗?有援军吗?”
“没有....”那条路上空无一人,更不会有什么援军,让冯大春很是失望。
“没有就对了!”林羽堂翻着白眼,“还能次次让你说中不成?”
冯大春急了,“反正您老别灰心!”
一指关外吐蕃大营的方向,“那援军说不准从关外来呢!”
“你看看,这......不就......来了?”
林羽堂更是无语,“关外?关外都是吐蕃蛮....”
“哦操!!!”
老帅话还没说完,冯大春一叫见了鬼似的大叫,吓了林羽堂一跳。
“你一惊一乍....”
“老帅!!老帅!!!!!”
冯大春根本不让林羽堂说话,扳着老帅的脑袋扭向西边。
“大军!!大军啊!!”
“好多好多大军啊!!”
林羽堂:“......”
老帅也是日了狗了,心中大骂,你那臭嘴还真开光了不成?关外哪来的大军!?
可是,当老帅望向西边.....
只见,夕阳之下,地平线处,漫漫烟尘遮天避日。
林羽堂心跳都漏掉了一拍,真有大军过来了?
冯大春此时看着那遥远天际之下,沙暴一般奔涌而来的烟尘,也傻了眼。
“我的个老天啊!这...这这......这得多少人啊?”
“多少人?”
以林羽堂几十年的经验,只搭眼一看便知,没个二三十万人马,根本掀不起这么大的沙尘。
“快!!快去叫李瓘将军!”
冯大春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下了城楼,去叫李瓘。
没一会儿,李瓘冲了上来,搭眼一看,也愣在那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地平线上的烟尘滚滚还在远处,虽说看不清来者是谁,可是,只凭那遮蔽了半边天的尘沙就能判断,这队人马起码数十万之众。
李瓘好好想了想,关外的西域,加上吐蕃.......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军队啊?
只剩一个可能,那就是大周的兵马。
在这片大地之上,只有大周可以出动如此之多的人马。
而且,从吐蕃人已经开始拔营,慌张地向唯一没有被烟尘覆盖的南边逃窜来看,这应该就是大周的军队。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李瓘看着林羽堂,二人眼中皆是迷惑。
“就算是咱们的大军,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吧?”
林羽堂下意识地看了看冯大春,心中苦笑,难道你真是个福将?说什么中什么?这几十万大军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也不对啊!!”
林羽堂无语问天,“就算是大周援军,也不应该从西面过来啊!”
......
终于,在吐蕃大军慌乱逃走之后,那茫茫的尘沙终于到了阳关之下,露出了真容。
只见,万军之中,三杆帅旗在夕阳下,分外惹眼。
旗上写主帅姓氏,分别是:
黑齿!
李!
魏!
李瓘登时激动莫明。
“是黑齿常之!李多祚和魏元忠!!”
“三位将军,举征西大军来救咱们了!!”
事到如今,哪里还不清楚,这分明就是河州的征西大营,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
分别由黑齿常之、李多祚和魏元忠领军,穿越吐蕃境内,越过大雪山,从南线直抵阳关。
这是一条与吐蕃大军来路重合的路线,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关外。
李瓘激动莫明,一把抓住林羽堂的手臂,“老帅,朝廷没有忘记老帅!征西大营倾巢而出,只为接老帅回家啊!!”
林羽堂...
林羽堂没说话。
在老帅眼里,这事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儿呢?
首先,这漫天的烟尘远看着确实是三十万大军,可是到了近前......马尾巴上都绑着胡杨枝条是什么鬼?
你们这是扫沙漠来了吗?
其次,只见旗,不见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黑齿常之、李多祚、魏元忠的,你们人呢?
况且,征西大营的大周主力部队,怎么穿的跟山贼似的?
最后!!
最后一条让林羽堂不信这是大周军队的是,当人马到了近前,他在队首看见一人......
一个他似曾相识,却又不敢去认的中年人。
这时,“征西大营的三十万援军”之中走出一人,开始向城上喊话。
“长宁郡王穆子究前来救战,林老将军,还请开城一见!”
而那个林羽堂看着极为眼熟的汉子,此时已经下马,望着城上的白发老帅,扑通跪倒。
“不孝儿林晚箫,救父来迟!!”
“......”
“......”
“......”
不但林羽堂傻了眼,李瓘和一众守城将士也全都懵了圈。
什么情况?
黑齿常之呢?
李多祚呢?
魏无忠呢?
特么三十万大军呢?
......
。
今天不舒服,上午咳嗽几声,还吐了,腰也不太舒服,发晚了,抱歉!
在这里,感谢枫林大哥的又一个白银大盟。
真的是十分感谢!
这个白银盟对苍山来说,实在太关键了,让更多的人看到了《熬汤》这本书。
客气话不多说,感谢感谢。
顺便求一波打赏,越多越好,仅限十二点之前。
能不能让苍山借着这个白银盟上一次热销榜同样重要,拜托大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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