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泥泞的小路上狂奔,暴雨不歇,仿佛要冲刷尽世间一切。苏菲驾着马车冲过小镇,越过那些还在和鱼人斗争的人们。
当他们抵达码头的时候,这里已经化为了鱼人的世界。
雷鸣电闪,这些面目怪异的东西四处乱窜,他们手持三叉戟,仿佛是有智慧的群体,又像是疯狂的野兽。
苏菲策马扬鞭,“我要冲过去了!”
马车剧烈抖动起来,嘶鸣的马匹一往无前,犹如一股洪流,所到之处的鱼人统统被掀飞,踏碎。
仿佛被苏菲施了魔法一般,马匹竟然会如此疯狂,迎着锐利的三叉戟直冲而去。
海洋看向安奈娅,“现在还能幽能化吗?”
少女没有回答,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即消失在一片湛蓝色的光芒之中。
海洋爬到车斗外面,暴雨倾斜而下,但这一次有了安奈娅,狂风对他来说也只是轻抚。
空气中凭空浮现出一道湛蓝色的裂缝,海洋抽出枪斩,挥向那些企图攻击马匹的鱼人。
鱼人面目狰狞,那双大的骇人的瞳孔中没有丝毫人性的色彩。浓烈的鱼腥味从它裂开的大嘴中散发出来,令人作呕。
枪斩背部喷射出夺目的粒子流,海洋一剑挥下,枪斩把飞在半空中的鱼人打飞出去。
无刃的枪斩虽然无法把它一刀两断,但却把鱼人的身体撞得弯折过来,脑袋和双腿抵在一起。
很快,黑隼号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似乎是为了抵御鱼人的进攻,黑隼号已经拔锚,大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船舷和栈桥只见只有一道木板桥连接。
鱼人从水中爬上栈桥,爬上船舷,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企图攻击船上的海盗。
海盗们在雨中鏖战,人高马大的光头大汉顶在最前方,他手持大砍刀,状若疯狂的劈砍,鱼人一只接一只被斩成两段,在正面交战中,单个智慧低下的鱼人完全不是人类的对手,只能凭借数量优势消耗敌人。
然而所有能够爬上船舷的位置都被死死守住,鱼人只能一只接一只冲击黑隼号,它们此刻变得丝毫不畏惧死亡,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掌控着它们。
帕克老爹率先发现了朝黑隼号冲来的马车,他大吼一声,“顶住!船长回来了!”
海盗们欢呼起来,把鱼人逼下船舷。
光头大汉望向栈桥,“卡拉维尔船长真的成功了!不可思议!老子……老子……呜呜呜呜……实在是太惊险了!”
“是啊!小爷觉得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传说啊呜呜呜呜……”
更多的鱼人爬上岸边,从栈桥向着船舷冲去。
驾车的苏菲高声喊道:“鱼人太多了,我冲不过去!”
“交给我!”海洋大喊一声。
他在心里再次确认到:「我上了?」
「嗯!」
海洋随即从马车上高高跳起,跃向马车前方,这时候,他甚至能看到黑隼号上多丽丝吃惊的表情。
接着他落到地上,枪斩也随着他的动作轰然坠地,重重砸在栈桥上。
「幽能冲击。」
随着少女轻声宣告,灼目的湛蓝色光芒从枪斩的前端骤然亮起,而后化作粒子洪流,淹没栈桥上的一切。
光芒只是闪烁刹那,前方的栈桥上已经空无一物。
船上的海盗们激动地大叫起来。
“喔喔喔喔!这实在是……实在是……老子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了!”
“给小爷去死吧你们这些怪物!”
幽能冲击的后坐力刚好抵消马车带给海洋的前冲势头,他停在原地,苏菲驾车呼啸而过。
与此同时,海洋猛地调转枪口,枪斩落到栈桥上的瞬间,湛蓝色的幽能冲击再次闪现。
追赶在身后的鱼人瞬间蒸发。
完成清扫,海洋立刻甩开枪斩,重剑在一阵蓝色闪光中消失不见。
他转身紧跟着马车跳上黑隼号甲板。
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回到船上,帕克老爹一刀砍翻身前的鱼人,声嘶力竭地朝舰桥方向大喊:“扬帆!左满舵!你们这些小崽子!动作快!不然老爹踢烂你们的屁股!”
海盗们立刻行动起来,黑色的风帆哗啦一声张开,被狂风吹得鼓胀,船身不自然地大幅度倾斜,甲板下传来黑隼号不堪重负的咔塔闷响。
黑隼号几乎是以一个漂移的动作离开码头,无数悬挂在船身上的鱼人被甩进海里或者岸上。
强而有力的船首破开怒涛,朝着无边大海驶去,一面破破烂烂的海盗旗不知何时升到了桅杆顶端,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鱼人们从波涛中探出头来,却只能朝远去的黑隼号无力地嘶吼。
光头大汉率先把自己头上的三角帽抛上半空,欢呼起来。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瓶朗姆酒,咬掉瓶塞狠狠灌了一口,大喊:“敬卡拉维尔船长!”
船上的海盗们纷纷照做,他们高举酒瓶,一饮而尽。
“敬卡拉维尔船长!”
“敬卡拉维尔船长!”
海洋高举酒瓶向他们致意,不知道是谁递来一顶三角帽,他接过扣到头上,笑着看向身边的安奈娅,轻声说道:“敬公主殿下?”
少女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也想要一饮而尽,没想到刚一入喉就被呛到,咳嗽起来。
一众海盗见状大笑。
“都给我闭嘴!笑什么笑?!”
……
人群之外,苏菲静静地站在船舷边,眺望着渐渐消失在海雾中的那座小岛,怅然若失。
少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色挂坠,和挂坠系在一起的,还有一把黄铜钥匙,苏菲还记得,把挂坠从巴博萨那里要过来的时候,他说那是酒柜的钥匙。
苏菲把挂坠翻了个面,挂坠背面上有两行小字:
「丽莎·温
巴博萨·郝克托」。
少女抬起头,瓢泼的雨水毫不留情地落在她脸上,凉意十足。天空被乌云染成铅色,看不到阳光。
妈妈,你说我做得对吗?苏菲在心里轻轻问道。
正当少女陷入惆怅的时候,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苏菲转过头,发现是自己的新雇主卡拉维尔先生。而之前见过面的女仆小姐多丽丝一言不发,侍立在他身后撑伞。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在担心报酬吗?”海洋笑着问道,“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苏菲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
“冒昧的问一下,巴博萨是你的父亲吗?”海洋突然问道。
苏菲没想到对方会猜到这一点,毕竟很少有人会从姓氏联想过来,少女稍稍吃了一惊,随即轻轻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海洋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样呀……”
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多丽丝朝苏菲露出了一个含糖量百分百的笑容,“苏菲小姐,船舱里有火炉哦,大家都在里面,假如冷的话可以进来。”
说完这句话后,海洋就率先转身离开了,多丽丝也急忙跟上。
苏菲站在雨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假如冷的话,可以进来么?”
……
在黑隼号逃离龟岛后不久。
幽暗的怒涛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缓缓移动,逼近小岛。
电闪雷鸣,岛上奋力抗争的人们尚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突然间,巨浪滔天,动荡的海面上仿佛升起一片陆地。
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从深海中探出头来,裹挟着千万吨海水,如同摩西分海,大浪纷纷像两侧排开,巨量的海水坠落下来,轰然作响,犹如洪钟。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假如有人还在码头,就会发现那是一条船,准确来说,是一条已经死去的船——一条船的遗骸。
它如同在海底浸泡了千万年一般,甲板腐朽,化作淤泥,龙骨锈蚀,扭曲不堪,破损的船舱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
但它却真的活了过来——以一条鬼船的身份。
那是水手们只敢低声说起的梦魇:在迷雾海中,有鬼船游弋,假如你见到它,不要声张,否则它会带你沉入深渊。
鬼船沉浮,静静地望着这座暴雨中的小岛。
接着它启动了,船舱崩解,甲板破碎,龙骨折断,鬼船从船头裂开,宛如恶鬼张开血盆大口,腐朽的气息弥漫。
在水下,鱼人们躁动起来,它们哀嚎着游向鬼船的底部。
在那里,水流违反物理规则地旋转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动,生成一个漩涡。
漩涡越转越快,裹挟着鱼人和海水,最终轰的一声巨响,鱼人和海水一同从船头的裂口喷涌出去,飞向百米高空,划了一道粗暴的弧线,坠向小岛中央的镇子。
小镇上,有人无意间抬起头,发现一条雪白的线条在空中飞速延伸,转眼就朝自己坠下来。
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巨量的海水就倾泻而下,比整夜暴雨加起来还多千万倍。令他们更加绝望的是,海水中还潜藏着鱼人。
人们在水中挣扎,想要浮出水面,忽然间,一只冰冷的爪子握住他们的脚踝,锈蚀的三叉戟刺破他们的胸膛。
小镇刹那间变成水的世界,鱼人在街道上游弋,肆意收割那些浮在水面上的可怜人。
……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那之后很久人们才意识到,龟岛遭遇了和艾路王国相同的命运。
「龟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