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满最终还是被赵宣亲自给从李府的后宅请了出来,主仆三人,皆是双手被缚,乖乖地出了府门。
范征、陈得文、赵青衫及在场的所有县役,全都一脸崇拜地看着赵宣。
连朱温言这个一州刺史拼了老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县令却这般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给办成了,真是牛逼得一批。
“赵大人威武,晋阳公主殿下没有难为您吧?”出了李府的大门,看着前面被差役们押送着的李丰满三人,范征凑上前去轻声打探。
李丰满可是晋阳公主的救命恩人,否则也不会数次出手袒护,赵宣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连着两次在晋阳公主的手上将李丰满等人收捕归案?
赵宣向身后的李府高高拱手,道:“晋阳公主殿下深明大义,自然不会为难本官。若非之前朱温言心怀不轨,意图谋害晋阳公主殿下,晋阳公主殿下与程将军也不会将之拒之门外,更不会故意偏袒李丰等人的罪责。今日这一切,都只是朱温言自己咎由自取而已!”
说着,赵宣目光往身边的几个同僚身上扫了一眼,郑声交待道:“刚刚朱温言冲撞公主行辕,率众出手击杀公主护卫,诸位皆是有目共睹,如此叛逆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日后若有上差来询,望诸位都能如实上表,莫要妄言!”
众人心中一禀,连忙齐身拱手弯身:“赵大人所说极是,我等必劳记于心!”
县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通一口径,日后极有可能会引火烧身。他们在场的这些人全都曾参与其中,现在听赵宣如此定论,自然都极为拥护。
斥责押送李丰三人的几个差役,看着跟在李丰满身后的大块头根福,每个人都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隔着老远不敢靠近。
三个人的双手皆被绳索所缚,不过都是象征性地轻轻绑了一道,只要从外观上看去人是被绑着的也就够了。
这些差人大多都是绑人押人的好手,打眼一看就能知道,李丰、根福还有老富贵儿手上的绳索打的全都是活扣,不用别人帮忙,只要他们自己用嘴轻轻一咬就能轻松解开。
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束手就缚,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毛用没有。
李丰与老富贵儿也就罢了,一个瘦得一批,一个老得一批,全都不足为惧。他们唯一打心底里感到惧怕的一直都是跟在二人身后的大块头根福。
这可是一个连三尺厚的石墙都能打出一个大洞来的狠角色,刚刚朱刺史身死时的情况他们在大门外全都看得分明,若是没有根福那死命的一丢,朱刺史也不会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连一州刺史他都敢杀,他们这些小喽啰就更不在话下了,这样的暴力份子,不管他的双手有没有被绳索缚住,都不能招惹。
人连连石壁都能打出一个大窟窿,区区一道绳索算个屁。
“李公子,要不要喝点水?”
“李公子觉得累吗,累的话小人可以背您前行,或者给您找辆马车也可以!”
两个机灵点儿的差役瞧出根福与老富贵儿全都对李丰满敬重有加,便开始有意识地巴结起了李丰满。另外几个虽也有心,却慑于根福身上的煞气,没敢凑得太近。
李丰满微笑摇头,做死囚犯做到他这个份上,这全天下估计也是头一份了。
“几位差哥莫要如此,李某一向安份守己,与人为善,这一次进县狱,当是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断然为会与给几位差哥添麻烦!”
一眼就看穿了这些差役的目的,无非就是求个平安而已,搞得他好像是某个黑道大佬一样。
得到了李丰满的许诺,几个差役顿时大喜,连连点头道谢。
这几天因为眼前这个李公子,先是死了一个长安来的钦差,今晚又死了一个黔州刺史,不止涪川的官老爷害怕、忌惮,就连他们这些当差的小杂役也是胆战心惊,在他们的眼中,李丰整个就一扫把星,谁惹谁倒霉。
刚才这三人随着县令老爷从后宅出来的时候,他们全都看得分明,赵县令可是落后李丰半步而行,弯着脸,陪着笑,没有半点儿拿着了钦犯的威风。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位爷,他们惹不起。
所幸,这一路走来,还算安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将李丰满主仆三人又给送回了牢里。先前那个肯定是不能住了,若大一个洞口还没有来得及修补上,透风。
回到牢里,李丰满倒头就睡,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都是下半夜了,累。
老富贵儿仍是心神不定,害怕再有意外,遂决定与根福二人轮流消息看守。
不甚平静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期待已久的圣谕终于到了涪川,由折冲校尉罗川亲自送至李府。
程怀弼看过之后便立即寻到晋阳公主这里,晋阳公主看着李世民亲笔所书的圣谕,兴奋道:“太好了!这下本宫看谁还敢再妄言李丰的生死!”
“程将军,接下来就要全靠你来主持这件案子了,你准备如何行事?”
程怀弼躬身回道:“自然是依旨而行,先确定废太子的列讯并昭告天下,让赵宣派人走官道,以最快的速度将废太子的遗体送回长安,沿途不加遮掩,不作隐瞒。”
“而后,冒充废太子身份的李丰,其罪不赦,其情可悯,可罪不至死。暂且将其押回长安,交由大理寺复审。”
按照李世民的交待,这两天户部已经开始依照配方炒制承德茶,等到他们押着李丰赶回长安的时候,肯定是已见成效,到时候李丰就是赈灾筹银的头号功臣,就算是大理寺想要定李丰的罪,估计户部也不会答应,朝中的清流与天下的百姓也不会答应。
到时候,李丰的命就算是保住了,而且还能由此积攒大批名望,勉强能在长安立足。
不得不说,为了能够保住这个废太子的性命,李世民可谓是费尽了心机。不过,趁机夺了废太子好不容易才打通的一条财路,就显得有些不太厚道了。
“嗯。”晋阳公主轻轻点头:“到时候让轻寒他们几个也随本宫一同返回长安。至于府里的这些下人,要不要跟着一起,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殿下,关于黔州刺史朱温言……末将该如何措辞?”
“赵宣不是说他是逆贼吗,如实报与父皇知晓即可。嗯,他在县狱设计诱杀太子哥哥的事情可以郑重交待一下……”
程怀弼会意,他原本也是如此着想,现在有了晋阳公主的支持,心里就更有底了。
有了圣谕在手,程怀弼现在也算得上是半个钦差了,很快他就入主涪川县衙,快刀斩乱麻似地将李丰冒充废太子一案给结算清楚。
废太子的尸体护送回长安,李丰罪责不清,需带回长安由大理寺复审。
至于刘英,假传圣意,死有余辜,草草掩埋了事。
禁卫陈虎,蓄意谋杀,罪在不赦,同样押回长安候审。
还有黔州刺史朱温言,程怀弼以钦差的身份,直接给他盖上了一个谋害晋阳公主的罪名,有涪川县所有地方官吏为证,有晋阳公主及楚钰佐证,直接做实了朱温言的罪责。
只用了不到一日的功夫,程怀弼就将所有的案子安排清楚,该认罪的认罪,该画押的画押,然后把所有的人证物证一股恼地全部打包,押回长安。
翌日一早。
就有一阵送葬车马从涪川县的西门出发,由涪川县的官吏出面押送,官吏的身上带有涪川县的公文,以及程怀弼与晋阳公主的联名手谕,确保车队一路畅行。
好在废太子的尸骨早已腐化完毕,现在只有一副骷髅白骨,不必再担心他会在路上继续腐烂发臭,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将这副棺椁送到长安城。
尸骨送走的第二天,晋阳公主收拾齐全,准备隔天就开始启程出发,返回长安。
当天夜里,晋阳公主与程怀弼再度来到县狱探视,李丰满一反常态,连连摇头:“我还不能走!最起码最近的一个月内,我还不能离开此地!”
晋阳公主与程怀弼皆是一愣:“这是为何?”
案子已经有了明显的进展,就等他们返回长安,一切就能按照预定的计划去圆满执行,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李丰满却打起了退堂鼓?
“李兄,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离开黔州,想要到皇城长安去看一看吗,怎么现在却突然变卦了?”
程怀弼颇为不解,李丰满曾不止一次在他跟前说过,若非身上有枷锁加身,让他此生都不能再离开黔州地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到长安去看一看,如果能在长安也开上一家知味轩,那就更美了。
“某确实很想去看看一大唐国都的风光,见一见人人称颂的天可汗到底生得怎番模样。”李丰满淡声道:“但是现在,时机不对,我还不能离开涪川。”
晋阳公主心有所悟,探声问道:“大哥可是为了府里菜园子里的那几样蔬菜?”
从进入李府开始,晋阳公主就已然发现李丰满对菜园子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蔬菜很是上心,哪怕几日前他身陷牢狱之中,临走前也没忘了交待他们去照看好那些蔬菜。
所以此刻晋阳公主才会有此一问,她感觉,为了这些稀奇的蔬菜,大哥都已经变得有些走火入魔了。
李丰满点头笑道:“还是小妹蕙质兰心,一下就猜到了为兄的心中所想。
不错,我确实是为了等它们,再有一月,包括玉米大内的所有作物都会一一成熟,我要在这里等着它们全部成熟了之后,再带着它们一起返回长安。”
瞬时,晋阳公主与程怀弼面面相觑。
只是为了一点点可有可无的蔬菜,他竟然敢违背圣上的旨意,推辞赶去长安的时辰,他的心中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儿尊卑观念?
他就不怕会因此惹来圣上的怒火,直接降下责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吗?
“大哥,这些蔬菜放在这里,完全可以托付给他人先行照料,待日后有了收获,咱们再派人来取就是。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小妹可以亲自出面,拜托涪川县令督办此事,确保万无一失,如何?”
晋阳公主轻声劝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咱们先返回长安,把父皇交待的事情做个彻底的了结,莫要让父皇等得着急了。”
李丰满执拗摇头,此去长安,天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次回返,一个弄不好,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玉米、土豆、辣椒、番茄,这四样宝贝可是李丰满在关键时候用来救命的东西,岂能轻易交与他人之手?除了他自己,交给谁李丰满都放心不下。
“一个月的时间太久,父皇肯定等不了,到时候免不了又会派人过来查探,大哥,听小妹一句劝,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就说你气疾复发!”李丰满定声给出了主意:“小妹,父皇最是疼你,如果是你的气疾复发,不宜赶路前行,别说是耽搁一个月,就再继续在涪川呆上一年,估计他也不会再催着咱们上路。”
“这……”
晋阳公主犹豫了一下,这样做的话岂不是等于骗了父皇,欺君之罪还在其次,主要是晋阳公主不想让李世民再为了她的病症过度担忧思虑,她于心不忍。
“小妹!”李丰满突然拉起了晋阳公主的小手,动情道:“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为兄,这四样作物对于为兄来说并不止只是几样蔬菜那么简单,关键的时候,它们就是为兄的救命符,你了不希望为兄将来会有什么意外吧?”
为了能够再拖延一个月的时间,李丰满也是拼了,挺大一老爷们儿,也开始拉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卖起了往日的情怀。
果然,一听说菜园子里种着的那几样东西竟然可以救李丰满的性命,晋阳公主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好……好吧!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无论如何你都要随我们一起去长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