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卿可知太祖皇帝设登闻鼓是做什么的,那是为了下察民情,防止某些贪赃枉法之徒危害百姓。可芝麓书院的生员昨日在承天门外敲鼓,做出的事却无异于逼宫,若他们胆子再大一些,是不是敢把朕这个皇帝给直接换了!?”
崇祯皇帝这是在说心里话,那日砍中被一刀的时候,身上清晰传来的剧痛感直到现在还有些后怕,那个时候崇祯皇帝是真有一种自己马上要死了的感觉,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正是东林党这毫不留情的一刀,使得崇祯皇帝彻底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自己要是耍心机,只能被这些朝廷的重臣们活活玩儿死。
要么自己杀人,要么等着被人杀,很简单的道理。
“此些披着生员皮的贼子在京城之中殴打厂卫不说,甚至连朕的五城兵马司都被擅自调动起来围堵厂卫,他车伸区区一个巡城御史有这么大权利吗?诸位爱卿,你们这能量可真是大的没边儿了啊!”
“不过做事要收敛着点,如今还是大明的天下,三厂复设,你们的底细朕很清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心闪了腰!”崇祯皇帝说道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
“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密谋行刺,勾结行事,诸罪并罚,罪无可赦。着东厂、西厂、内厂、刑部、大理寺联合抄家,夷平十族。还有,把他们在京城的满门就地处斩,首级堆叠京观!”
......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刺杀崇祯皇帝的荒唐闹剧算是彻底告终,这对于东林党来说,是血淋淋的教训。
只不过事情当真就是如此吗,崇祯皇帝心知肚明,自己距事实还差的远!
但自己却没有时间再调查下去了,王承恩这些日子不断来口头奏报番子们发现的大事小情,嫌疑的范围圈不断扩大,牵连的人越来越多。
仅仅是现在查有实据参与了刺杀自己的人,就占了朝堂上的三分之一,而且自己本以为忠心耿耿的锦衣卫也还有不少人是骆养性的死忠。
要是全都杀了,三天三夜都杀不完。
崇祯皇帝在两日之内不断降旨,诛杀了四名带头敲鼓者的九族,将调查出来的两位主谋,前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和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夷平十族。
在这件事上,崇祯皇帝表现出来的强硬超乎东林诸臣的想象,夷十族不是有明一代的先例,但一次性处置在两个人身上,却是个先例。
成祖永乐年间,方孝孺辱骂朱棣乃是‘燕贼篡位’,并以言语相讥,讽刺永乐皇帝多以官员家人亲族相威胁,实无明君之相,永乐皇帝闻言震怒,果然降旨夷其十族。
在此之前并没有夷人十族的先例,所以永乐皇帝亲自设定,将方孝孺之门生故旧全部归类为‘第十族’,与前九族一并诛杀。
仅此一案,从头到尾总计诛杀者达八百余人,牵连流放者更是在千人以上。
发生在永乐年间的瓜蔓抄、夷十族等每一件都是震天动地的大事,并且在当时从无先例。
崇祯皇帝现在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论杀人,朱元璋和朱棣甩了自己几条街,可如今哪有桀纣暴君之名?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果说从前的崇祯皇帝一筹莫展,不知从何做起,那自从东林党动了杀帝的念头,并且先行向崇祯亮剑的时候起,崇祯皇帝就已经找到了方向感,为了自保而不得不举起手中屠刀。
东林党人言,不杀厂卫不足以定民心,这确确实实提醒了崇祯皇帝,要是想充分利用好接下来的每一天,不走历史上自挂煤山的老路,就只能让下狠手东林党明白,谁谁才是真正的帝王。
他们手中所有的一切,只要一句话,自己就能轻而易举的尽数夺走,这才是皇帝该有的权利。
.....
当天下午,芝麓书院的大门再次被人踹开,比上次更多的厂卫们鱼贯而入,为首的掌刑千户李有成手持大锁,直接大喝一声:
“此中贼人谋害皇上,铁证如山,就地处斩,一个不留!”
“是!”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纷纷抽出亮闪闪的钢刀,冲进芝麓书院,逢人便砍,见人就杀,一时间是惨嚎遍地,血流成河。
“龚鼎孳,你谋害皇帝的事发了!”李有成直奔内堂而去,一把将还处在呆愣状态中的龚鼎孳锁着就往外拉。
“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还有王法吗,难道身为厂卫,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成,本官要弹劾你们!”
闻言,李有成面色狰狞的将他摔在地上,手中铁链紧紧一拉,“龚大人,小人耳朵不好,这话你可要再说一遍!”
李有成用了八分力气,龚鼎孳出气都费劲,哪还能有心思放狠话,等他被拽着走出内堂,才发现外面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厂卫们在崇祯皇帝的默许之下,正在对东林的文人士子开始血腥报复和残酷的镇压。
芝麓书院的学生们昨日就被抓走一大部分,现在崇祯皇帝下旨夷十族,这些人一下子全都成了罪犯,厂卫得到皇帝的旨意,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一个不留,将首级割下来交给董副将成京观!”
厂卫们将书院彻底捣毁,学生们被当成龚鼎孳的第十族就地诛杀,见此惨状,不少平日里好‘正义执言’的人却是吓得屎尿横流,连连叩头祈求饶命。
血腥味和屎臭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东厂番子却是再熟悉不过,若是这些生员在此时依然能保持高风亮节,厂卫们也会肃然起敬,然而此时此刻见到的却是这样可笑至极的场面。
锦衣卫的千户高文彩满身都是鲜血,冲进去见到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瑟瑟锁在里屋,当即一皱眉头,这样可人儿的美女直接送进教坊司为妓岂不可惜。
“姓高的,还在里头干什么?”门外传来李有成的催促声。
高文彩沉吟半晌,抬声道:
“我怀疑屋内还藏着人,要再搜搜,你先押着那龚鼎孳出去。”
“好,那高兄你可要快点,京营的董副将马上就到了!”
听着门外李有成毫不犹豫的回答,高文彩自然知道这东厂的番子在想些什么,龚鼎孳那可是密谋行刺当今皇上的罪魁祸首之一,亲自带出去肯定是有大功。
本来高文彩是该和李有成争一争,不过他看着面前这位美人儿却立马放下这个心思,这可是自己将来的前程啊。
今日京城的街上异常喧闹,到处都是抓人的厂卫,而且时不时还要有缇骑手持驾贴奔行出京,看样子是要前往外地诛杀钦犯。
一行人自东街往西菜市口而来,打头那个人是新任的内阁首辅魏藻德,虽然昨日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首辅之位,但今日他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顺天府的官差在前面开路,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成两列走在边上,最中央的囚车旁边,则跟着十几名人高马大,穿着崭新盔甲,手提闪亮钢刀的京营兵士,这些人都是英国公张世泽亲自招募和选拔出来的敢战之士。
在队列的最后面跟着崇祯皇帝严旨责令观斩的朝廷官员们,他们脸上神态各异,看起来都是不怎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