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商品价格的因素有很多,包括受成本因素影响,受政策因素影响,受供求关系影响等等。不过这只是经济学上的理论,到了实际应用上往往会出现偏差,尤其是在房价、油价和药价这三个问题是,表现尤为突出。
房价高是因为地贵,油价高是因为桶贵,药价高呢?
别的常见药,倒是没有贵的太离谱,但这种救命药的价格高,则是因为你的命贵。因为有钱人的命很贵,支付得起每月两万的药价,所以药企为了赚人家的两万,自然而然不会理睬你的一千。
没有什么供求关系,这是生死问题。你在菜市场买菜,可以和小贩讲价,菠菜三块钱一斤?五块钱二斤卖不卖?不卖?走了!可是在药这不行,不卖,特么死了!
可以让厂家决定自己产品的售价,这没有关系,可是绝不能让他们来决定老百姓的命价!菜市场那一套不能照搬放在这里,行不通。
人命面前,别谈你的知识产权,也别谈你的研发成本,人都要活不起了,不会管那么多。想要活下去,他们会放下尊严跪在天桥上乞讨,想要活下去,他们会背弃法律掏刀子劫车。
目前的国际惯例,都是由政府的医保部门和药企进行谈判,相互博弈商定价格,比如说你把价格降到两千,我给你纳入医保范围,你降到五千,我可以酌情延长药品在本国的专利保护期,让你多赚两年,总之要在患者承受范围内,找到一个双方利益的平衡点,谋求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被敲诈了。
五星级酒店里的沙发很舒服,老白忍不住往后仰了过去,脚搭在茶几上,冲一旁的鲍勃勾了勾手指,“打火机递我一下!”
鲍总裁感觉到十分屈辱,不过只能乖乖照做。
老白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一颗烟吸进去,感觉更舒服了,烟雾吐出来,喃喃自语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那些人,为了一颗药,全家都在奔命,奔命你懂吗?同样是工作,你这个叫事业,他们那只能叫奔命!不用谈理想,不用谈价值,只是奔命!因为他们不去奔,他们的父母、儿女就会死!”
“刚刚,你看到了那个哼唱着京剧,在山林中优雅上吊的老者,看到了那个离家出走,躺在排水沟里哭泣的青年,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没有发明这种药,对于那个结果,他们可以坦然接受,无能为力,至少可以在心里好过一些,然而有了这种药,却让他们买不起,那才是真的绝望!在他们的世界里,新药上市,并没有让世界并没有变得更加美好,反而更加令人绝望。
“你们,在经营的不是药,而是在贩卖绝望,贩卖死亡。”
“劫了药,低价卖给他们之后,我也在反省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我也曾站在你们研发机构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你说的那些理由我也都想过,毕竟,你们有功于全人类,是科研工作者的功劳,也是资本的功劳,我这样对你们也是不公平的!”
“你们的确应该赚钱,应该得利,可是你们不该如此贪婪。”
“我想过解决方案,对患者、药企和医保部门都更加公平的解决方案,你愿意听听吗?”
鲍勃知道,这样心平气和的谈只是一个假象,他不敢说不愿意。
“专利应该保护,不过对于药品的专利,尤其是这种救命药的保护,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总不能因为保护你们的利益而牺牲患者的生命吧?”
财产权不应凌驾于生命权之上,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专利保护,其实保护的是你的收益权,禁止他人使用、生产、销售,这只是一种保护方式,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你卖独一份的收益,不过,因为这是药,这样保护,你的收益权会和患者的生命权发生冲突,而且保护期限只有20年,你要在专利期内收回成本并且收益的话,必然要卖高价,卖高价患者买不起,势必形成恶性循环!”
法律本身是反对垄断的,然而在知识产权保护这个问题上,却又支持垄断,显然这是荒谬的,其他领域或许这样保护没有问题,但对于药品,尤其是救命的药品,的确应该考虑换一个方式。
“我想可以换一种保护方式,而且延长你的专利保护期!比如说,允许其他厂商生产,但不管市场上有多少个厂商生产伊马替尼,我们的医保机构只给你研发企业的药纳入医保报销的范围!他们可以和你进行市场竞争,但因为有医保报销的比例,会让你永远在市场竞争中占据有利的位置!”
按照这个方案来,比如仿制药卖1000,原厂卖到4000,因为医保报销80%,自费800仍然比他们便宜,但是你如果卖一万的话,患者就不会选择你了,因为自费2000,比不报销还要贵。因为有市场竞争,所以药价不会高的离谱,而且能够确保研发厂商的利益,因为政策的倾斜,让他们始终在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而那些仿制药厂也不会无利可图,他们会从市场里分一块蛋糕走,因为还有很多人没有医保。
其实从法理上讲,这样解决也更说得通,保护其知识产权,但不应该赋予其垄断的权力,尤其是在药品方面。
老白说着兴奋了起来,挺直了身子,继续道:“这样会是一个三方共赢的局面!就你们研发企业来说,你们不必急于在短期内收回研发成本,而是把它变成一个长久、稳定的收益来源,总收益并不会减少!只是收益期延长了!”
“而对于患者来说,药价降了,负担减轻,当然也是好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对于医保和其他的药企也都不用说了,药价降低,医保的支出也会减少,同时其他药企也多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鲍勃听完之后微微皱眉,似乎这个方案对自己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接受。
专利保护,应该保护你的收益,但不应该保护你的贪婪。
老白一颗烟都抽完了,可是鲍勃仍旧沉思不语,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同时也在心里反复权衡,最后鲍勃终于抬起了头:“这个方案,似乎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关键在于,这样的专利保护方式,贵国能给我的专利期延长多久?30年还是50年?另外,医保的报销比例也很关键,报销50%和报销80%对我们来说的意义是绝不同的!”
老白笑了,“哥们儿,你忘了你是和谁在谈判!”
“这话怎么说?”
“专利期延长为100年,报销80%,你看怎么样?”
这么一说,鲍勃的眼睛亮了起来!这笔账划算!仿制药的竞争不会一下把药价拉到成本范围,在这个博弈的过程中利润还是很客观的,另外,专利期只剩下六年了,如果换这种方式可以延长到100年的话,算起来肯定稳赚不亏!
“这个可以考虑!”
“考虑你妹啊!我说的又不算?”
鲍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说的不算和我这一本正经的谈判?
老白白眼一翻:“老子不就是特么为了痛快痛快嘴吗?”
看鲍勃目瞪口呆,老白也乐了,“我就说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嘛,我是劫匪,知道劫匪是怎么谈判的吗?”
“啊?”
“降价,要不老子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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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药价,尤其是文中这类针对癌症的靶向药物,我国在最近两年也都开启了谈判议价的模式,这无疑是一种进步,但是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觉得他们做的不够好,因为还可以更好。8)